天外天，风声呼啸，飞沙走石，璀璨的光芒映照八方。

    但隐隐之间，这一片天地，仿佛被两人分割开来，一方亮如白昼，另一方幽暗如夜，形成鲜明的对比，静若瀚海，动若雷震。

    “你，还有脸提起师尊？！”楚云冷声道，兜帽崩开，露出了原貌，满头黑发无风自动。

    想当初，是楚浪亲手杀死令狐烈，一剑刺出去，毫不留情！

    那血腥的一幕，楚云看得清清楚楚。

    而如今，在楚浪口中，曾经对其恩重如山的令狐烈，却好像一件随时都能够丢弃的包袱，分文不值，轻于鸿毛……

    哪怕杀死了师尊，都能轻描淡写地说出。

    显然，在楚浪看来，令狐烈，也只不过是一块踏脚石。

    略微轻笑，楚浪开口道：“楚云，一码事归一码事，在凌霄箭楼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杀师尊乃是迫不得已，我亦没有必要对你说谎。”

    “这一切，只为证道。”

    “我确实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谁让师尊他命中注定，是我楚浪的桎梏？”

    “坦白说，我尊重他，爱戴他，拥护他，景仰他，崇拜他，佩服他，敬畏他，但，我越是把他当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长者、恩师和前辈，我就越要取其性命！”

    “只有亲手杀了令狐师尊！我的道，我的路，我的器量，才能更上一层楼。”

    “楚云！”说着，楚浪神目一瞪，朗声道：“你的眼界太窄了，根本看不见什么是虚妄，什么是真谛，要知道，众生皆为蝼蚁。”

    “这就是大道至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句话。”

    “旁门左道，颠倒是非，尽是歪理！”楚云双眼血红，厉声道：“为了证道，就要手刃挚爱？为了证道，就要屠戮恩师？如果是这样，如此大道，证来也是狗屁！什么天地至理，去伪存真，这统统都是废话！”

    “在修行之时，首先，你是一个人！而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

    “修炼到极致，抵达彼岸，器量无穷，却也变得无情无义、铁石心肠，你倒不如早早融入大道，变成一滩烂泥吧！毕竟烂泥也无情！”

    闻听此话，楚浪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竟是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天外天。

    随后，他笑容缓缓收敛，眼中闪过疯狂之意，凛然道：“其实，你也说得没错，只是大家看待大道的观念不同而已。”

    “只不过，有一点你误会了。”

    “做人有什么意思？我楚浪，不想做人了。”

    “因为，我要成神！”

    “在神的眼界里，天下苍生，所有生灵，世间万物，都是可以任意玩弄的棋子，而一切的游戏规则，都是由神来规定，谁也不许违反！”

    此话一出，楚云也笑了起来，满脸皆是讥讽之意。

    他抬起头来，黑发飞舞，雄姿英发，直接点指着遥远的楚浪，讽刺道：“我果然猜得没错，你楚浪，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任意妄为的小孩子而已！”

    “成神？制定游戏规则？简直幼稚。”

    “如果你真的成神了，我无话可说，但，你还没成神，就已经得了扮演至高神的病？以为众生都任你摆布？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楚浪眼神一凝，浑身光芒万丈，神情却凝固起来。

    不过，略微沉吟，他又轻笑一声。

    “哈哈……楚云，我的确还没有真正成神，但，我已经找到了这一条路。”楚浪眼神森然，语气变得阴冷，“自令狐师尊死后，我就慢慢发现了，阻碍我成神的唯一一块垫脚石，就只剩下你楚云一个了！”

    “只要杀了你！我的真神大道，便是完美无缺，再也无懈可击！”

    说话之间，楚浪负手而立，一股前所未有的雄浑气机，自其体内释放而出，庄严而壮阔，仿佛有一尊神明在俯首，睥睨人间！

    大道共鸣，镇压诸天，整个小世界，都隐隐在急剧颤动。

    但，楚云却无惧，自有一股玄奥的气息在抗衡。

    “我跟你不同，我杀你，只为祭奠令狐先师的在天之灵！”楚云吐字沉稳，冷声道：“但是，既然你想杀我，又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为何不告知你的靠山——神若宫，反而还在此地守株待兔，难道，你有十成把握取胜？”

    这是楚云一直以来的疑问。

    如果楚浪真把他楚云，当作是突破的垫脚石，又识穿了“洛玄机”的身份，很应该告知神若宫。

    如此一来，哪怕他进步神速，也未必能逃生。

    结果，楚浪没有告密。

    就像故意露出破绽，想吸引楚云到来。

    “楚云，既然此地只有我们二人，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楚浪眼神一闪，微笑道：“事实上，在我看来，神若宫，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存在。”

    “他们是死是活，前路如何，根本与我无关。”

    “而我，也只是在扮演一个，他们希望我扮演的神子角色。”

    “既然有人倾力栽培，这何乐而不为？由始至终，我就没有跟神若宫，站在同一阵线。”

    “而且……”楚浪忽然语气微妙，冷声道：“这些所谓的天辰界至高守护者，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的伟大、光明、正义，或者说……他们的手段，比任何一个你所认为的邪恶修士，都要肮脏得多、阴险得多，连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都觉得大开眼界。”

    闻言，楚云沉默。

    虽然他早就知道，楚浪这个人唯我独尊，断然不可能真心与神若宫为伍。

    但没想到，对方似乎也知道一些神若宫的秘闻。

    隐隐之间，神若宫的阴暗面，仿佛指向了太虚古门、武灵，以及如今的修炼体系……

    难道，楚浪也知道那些隐秘的古史？

    他又是从哪里获知的？

    “所以，你口中所说的东西，与我有什么关系。”楚云冷声道。

    “当然有关。”楚浪昂首而立，笑道：“我和神若宫，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我绝对不会容许那些圣人，来分享你的死亡。”

    “我，要独自一个人，亲手把你杀死！”

    “毕竟在你身上……有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说着，楚浪目绽凶光，杀气腾腾，整个人变得凶残起来。

    楚云虽然无惧。

    但一时之间，也能感受到对方暴涨的恐怖修为。

    上位天帝。

    楚浪，是上位天帝！

    而且他的功底、根基，都无比的扎实，不像是最近才突破。

    这，才是楚浪如今的修为！

    看来在圣子茶会上，他根本就没有展露出真正的实力。

    哪怕是神若宫的圣人，都一直蒙在鼓里。

    “哼，我楚云身上，究竟有何等稀珍，值得让你楚浪惦记。”楚云冷声开口。

    “一种……我永远都不可能修炼出来的宝贵力量。”楚浪睁眼，舔了舔嘴唇，向往道：“当初，我通读古籍，以为只要能统御传说中的帝武死骸，就能够得到那种力量。”

    “因此，在死戒岛的时候，我便忍气吞声，与夏元龙那个废物，还有那古怪的冥殿合作，解放死戒岛的封印，放出被埋葬的帝武死骸，并得到了十戒圣尊的统御之力！”

    “可惜，我失败了。”

    说着，楚浪一脸的惋惜，摇摇头，道：“就算我翻掌之间，便能号令那些黑暗死灵，也都无法觉醒出那种力量，就连一丝都没有！”

    “但，我没有绝望。”

    “因为我发现，师尊来了。”

    说到这里，在楚云愈发凶悍的敌视中，楚浪笑了一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在第一次失败后，我并没有气馁，而是当机立断，把目标转向令狐师尊。”

    “我本来以为……只要亲手杀死老师、杀死至亲，我就能得到那种力量。”

    “但结果，实在让我太失望。”

    “我，再一次失败了。”

    “即便我狠下心来，一剑刺穿令狐师尊的胸膛，感受到皮开肉绽、骨肉撕裂、鲜血飞溅，感受到师尊的生命，在我手上急剧流逝！”

    “只可惜，那种力量，也依然没有出现。”

    “令狐师尊，似乎白白牺牲了。”

    “哈哈哈哈！我楚浪，居然会连续失败两次？简直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荒谬，实在是荒谬！”楚浪越说越疯狂，眼中充满血丝。

    忽然，他又话锋一转，目光死死盯着楚云，嚣狂道：“但，我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两次连续的失败，居然在机缘巧合之下，造就出如今的你！”

    “楚云！！！”

    “我楚浪，一直在苦苦追寻的东西，你竟然已经拥有了！不得不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音一出，楚浪目光如电，声嘶力竭。

    在他那一方，天地共颤，群山共鸣，震落了诸天星辰，三千大道都在沸腾！

    而此时，楚云也是眼神一凝。

    “原来如此，我总算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他讽刺开口。

    显然，楚浪杀戮成性，更不惜制造死戒岛动乱，并亲手杀害令狐烈，目的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真魔元息！

    同时觉醒真神元息、以及真魔元息，就是楚浪唯一的追求！

    这也是他口中所谓的证道！

    直到这一刻，楚云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过往的谜题，仿佛都迎刃而解了。

    但仔细想来，这冥冥之中，确实就好像注定的一样。

    如果那一年，楚浪不是搞出死戒岛事变，并让楚云目睹恩师被杀，楚云就不会弃神入魔，成为天下人眼中的魔子，从而远走无涯圣域。

    而没有这一段经历，楚云就不会觉醒元息。

    如今，两人再见，于天外天对峙，就好像一场命运的对决，要一决生死！

    谁也不能阻止。

    “哼哈哈哈！楚浪！”

    “没想到你千方百计，都要得到的东西，就系于我楚云身上，这真是讽刺！”

    “你很想要那种力量？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楚云讥讽道，笑意凛然。

    说话之间，一股似乎来自于九幽的深渊黑气，自他手中缓缓凝聚，顿时天地失色，星月无光，鬼哭神嚎，断绝苍穹！

    见状，楚浪的眼神，也越发凌厉。

    “楚云，我楚浪，不会连续失败三次。”他字字响亮，铿锵震耳，道：“传说有言，只要拥有真神元息的神子，亲手杀死拥有真魔元息的魔子，那么……就能夺取对方的真魔元息。”

    “这就意味着，只要我杀了你，你的真魔元息，就只能归我所有。”

    “既然如今的你，是我间接造就而出，那么你的死，就是我证道路上的最后一个关口，而奖励，自然就是你的真魔元息！”

    “这一次，我楚浪，断然不会再失败！”

    话音一落，楚浪两手托空，眼神炽盛，迸发出无尽的光芒！

    一对横贯不知多少里的火焰羽翼，从他背后缓缓延伸而开，展翅而起，风雷激荡，神力沸腾！让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宛如一尊下凡的神！

    “轰轰轰——！”

    不死羽翼一出，顿时天地蛰伏，乾坤塌陷，一种庄严而神圣的威压，直接铺天盖地的压落，让众生俯首，让万物称尊，冠盖古今，睥睨天下！

    一时间，天外天，光芒无量，耀世无双，连大道都凝固了。

    遥遥看去，楚云整个人，就好像一枚黑色的小点。

    这，就是真神元息——朱雀火羽的力量。

    但，纵然此时光芒万丈，神威临世，都无法将楚云彻底淹没。

    他就像大宇宙中的一个黑洞。

    虽然很渺小，却无比深邃，将周围的神光，都尽数吞噬而进。

    “神又如何？”

    “既是神，我便……弑神！”

    口中吐出淡漠的话音，楚云忽然抬起头来。

    怒视远方的楚浪，他血眼狰狞，鬼神莫测，整个人如同天魔往生，战龙出渊，一股又一股积蓄已久的暗黑元息，如同海啸般奔腾而出！

    魔神之战，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