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辽呼吸起伏，捏紧拳头，一个醒目的“弱”字刻于脸上，血水连连渗出，看上去丑陋而恐怖。

    他那悲愤而无奈的诉说，也在密舱里盘旋了很久很久，才得以渐渐平息。

    楚云闻言，也不得不动容，长长吐出一口气，暗忖那位同族哥哥的实力和天赋，果然惊世卓绝，超乎想象！

    楚浪居然轻松出手，就能以天府境之姿，直接轻松虐爆武王！

    这也太可怕了！

    须知楚云自己，也只能依靠梦梦的力量，才能与武王有一拼之力，而眼下听程辽的话，楚浪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武王玩弄于指掌之间！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十年的修炼差距！

    不得不说，楚浪可谓极尽强大！强到连楚云都深感惊撼，首次觉得即使激活圣魂剑诀，都无法与之匹敌！

    只不过，面对程辽那咄咄逼人的问题，楚云还是予以否定。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害怕他。”他目光一凛，坦然道：“或许，如今的楚浪，实力已是深不可测，资质更是冠绝天下，而我的天赋，或许也与他有着极大的差距，但我不会像你一样，在这里自暴自弃，像个失败者一样。”

    “你说我自暴自弃？！”程辽当下瞪眼，哑声怒斥。

    “难道不是？！”楚云虎目一凝，立马反言压制，让得程辽当下语塞。

    旋即，楚云继续凛然道：“你当年也只是败了一次而已，又没有当场身死，将来或许也有报仇的机会。”

    “但结果呢？你居然以天赋差距作为借口，而让自己逃避，现在还接连出言打压我，意图说服自己当年的失败，乃是理所当然的？懦夫！”

    “没错，或许楚浪的天资，确实是冠绝天下，但他无敌了吗？恐怕在武帝面前，也都只能俯首称臣吧？那么如此一来，为什么还要害怕他？”

    “其实你说得不错，世间上能人辈出，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但面对强敌，就要直接举手认输吗？以后没机会超越了吗？如果你是这样想，那你这个武王，还不如不当了吧，就当一条武虫算了！”

    “也不怕跟你说，我楚云能站在这里，跟你这条武虫说话，并不是因为我天赋有多高，实力有多强。”

    “而是因为，过往我经历那些必死的时刻，我一直都不服输、不放弃、不气馁，一直抗争，才得以找到机会绝处逢生！”

    “若是我稍微大意，或是稍微松懈，早就惨死了！你说我是剑晨宫天才，说我是徒有虚名，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虚名、地位，全都是我拿命换回来的！而不是单凭天赋，就能够得到！”

    “你连面对楚浪的心气都没有，未战先输，活该你终日活在面具之下，活该你得到如今的下场！”

    这连绵不绝的冷叱一出，原先气势汹汹的程辽，当下哑口木然，浑身惊颤，气势顿消！

    身为武王，居然被一名地玄境小子说教，而且还被说得毫无反驳的机会，连程辽自己，都觉得这是极大的羞辱。

    但他嘴角微颤，双目泛雾，心中不得不承认楚云的话，乃是无比正确。

    此时，楚云继续喝道：“若是面对强敌，甚至是不可战胜的强敌，就要在战略上藐视，在战术上重视，必要时就算逃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正所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但一味地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借由打压他人而获得满足感，只是懦夫的行为！”

    “懂了吗？！”

    三字一出，在密闭的船舱内回旋，犹如大钟轰鸣般，不绝于耳。

    这让程辽蹬蹬地后退好几步，立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连握着面具碎片的手，都在发颤不已。

    “你……我！你……”程辽本想开口反驳，还有千千万万的冷言可说。

    然而楚云的话，却像是一柄尖锐的利剑，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魔，让他渐渐发虚了。

    良久，这原先言之凿凿的程辽，竟是脚步一错，“砰”的一声，颓然地倒在地上，最终露出了黯然的目光。

    “你……”

    “你……你说得没错，没错……”

    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程辽当下双目含泪，首次涌现沮丧之色，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懦弱的一面，被楚云说得原形毕露！

    这位弓道武王，确实是因为畏惧楚浪，导致道心有缺。

    而此前，他屡屡开口打压楚云，其实也正是因为，他从楚云身上，看到了昔日楚浪的影子，让他感到畏惧，感到沮丧，这才虚张声势，出言打压。

    结果程辽没想到，奋力打压所换来的，竟是一番暮鼓晨钟般的发言，让他彻底心服口服，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咎由自取！”程辽颤声道，潸然泪下，极尽凄怆。

    此时此刻，见到程辽崩溃无助的样子，楚云冷眼一扫，也就不再理会他了，直接转身离去。

    事实上，楚云知道，武道一途，越是修到更高的境界，就越是讲究武道意志。

    然而这程辽，却将多年来修为的难以寸进，归咎于天赋的差距，连抗争的意愿都尽数丢弃，这就是武道意志不稳的表现。

    可以说，此人的武途，是被楚浪给一掌打废，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小禁卫、小棋子了。

    当然，被楚云说破了心障和目的的程辽，可谓已经敌意全消，那丑陋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由衷的敬仰和感激之色。

    “谢谢你……”忽然，抬头望着楚云的背影，程辽先是开口道谢，而后又坦言道歉道：“对不起，本来，我也是光明磊落之士，不屑于暗施横手，上次我之所以出手射箭，也是为了报答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如今，我再无用处，武途亦废，可以说……我已经是公主殿下的弃子。”

    “楚少侠，我现在只是想提醒你，楚浪这人暴虐无道，如今就连楚家主脉都快要控制不住他，所以，将来若是你遇见了他，一定要逃，尽快逃！因为若是你死于他手，那可就不值得，不值得了……”

    听得此言，楚云脚步一滞，不曾想对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这相当于在明示紫金公主，就是策划暗杀的幕后黑手。

    当然就算不说，二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揭穿而已。

    这弓道武王，也着实是可怜人一名，整个大好人生，算是被楚浪给全毁了。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该逃、能逃的时候，就一定要逃，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好好守着此地吧，程禁卫。”

    楚云淡淡道，旋即，便是继续迈步，手托熊熊的火焰，缓缓破开黑暗而去。

    这一刻，坐在幽暗的舱房内，程辽目送着楚云渐渐远离，就如同目睹一团炽盛的烈阳，在照亮十方，这也把程辽阴暗的内心给照了出来，让他感到自惭形秽。

    “怪不得就连公主殿下，都要费尽心思除掉你，原来如此……”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能超越那个大魔的人，会是你啊……楚少侠。”

    这位弓道武王苦笑，喃喃自语，终于肯承认，这脑海中早就涌现的想法。

    最终，他露出欣赏的目光，对那个远去的少年背影，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