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段小涯的猜测完全正确，詹士鸣和白拇哥确实是对水火不容的情敌，只是因为南四娘两边周旋，所以两人几十年来都在僵持。

    因为南四娘说过，他们两人只要其中一人死了，她必随他而去。

    所以，虽然两人心里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但谁也不敢动真格的。

    像段小涯这样大男子主义的人，是不大能明白这么卑微的爱，很多男人，大概都有这样的经历，人生总会遇到一两个遥不可及的女人。

    得到她的人，未必得到她心，得到她的心，未必得到她的人。

    詹士鸣神色颇为痛苦，凝视段小涯：“你真的能帮我？”

    段小涯吊儿郎当地一笑：“帮不帮的到你，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现在我们都想找到白拇哥，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詹士鸣略一沉吟，抬眼再度望向段小涯：“我要让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你们不就是想除去石雄吗？他死后，尸体归我。”

    段小涯一愣：“你要一具尸体干嘛？”

    詹士鸣笑道：“我不喜欢活物，但我喜欢死物。”

    段小涯知道詹士鸣是个学识渊博的考古大师，他比一般的考古学家不同的是，除了他的专业，还懂阴阳，天文地理都有涉猎。

    这世上每发生一件事，都有它的因由，石雄的尸体能够发生变异，其中必然蕴含着天地间某种未知的道理，就算詹士鸣无法参透这个道理，石雄也是一具千年古尸，对他而言，同样价值连城。

    段小涯望向紫阳道长：“道长，你觉得这个条件怎样？”

    紫阳道长沉吟半晌，虽然他也觉得要让石雄入土为安，可是这个先决条件必须要让石雄先死。否则，以石雄的威力，只会徒增世间的伤亡，至于他的尸体，只要不再变异，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紫阳道长终于点头：“詹先生，只要你能打消石雄的执念，你要带回他的遗体，我们不管，但请你务必善待他的遗体，他曾是一个英雄。”

    詹士鸣显然有备而来，他对考古的痴迷，已经近乎成魔的境界，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他能有这么高深的学术造诣，和他的痴迷不无关系。

    大鼓山的将军墓发生尸变，这么惊天的新闻，他不可能不知道。

    詹士鸣扭头又对石雄道：“石将军，你已经沉寂了一千多年，你来到的是一千年以后的世界，现在是21世纪，没有大闽国。”

    “21世纪？”石雄怔怔地看着詹士鸣，显然并不明白21世纪什么意思。

    苏舍儿叫道：“快，告诉他，我是王审知，我现在命令他，让他打消执念，不许出现在人世间。”

    詹士鸣传达苏舍儿的意思：“石将军，这位就是你的故主，闽王王审知，他让你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何处来？何处去？”石雄呆若木鸡。

    “你的历史使命已然完成，这世间再也没有你的事。”

    “大闽国……怎么亡的？”石雄声音打颤，怀着极为悲恸的心情。

    “在你死后不久，闽王次子王延钧联合闽王养子王延禀，杀了王延翰，篡位称帝。可是王延钧比之王延翰更加荒淫无道，在他统治其间，残害忠良，任用逆臣，最后其长子王继鹏召集皇城使李仿，密谋将其杀害。

    说到此处，詹士鸣微微一叹：“闽国王氏，除太祖王审知外，余者皆禽兽耳。王继鹏杀父继位，心中惧怕，于是开始血洗宗室，叔伯兄弟，多有惨死他手。为了稳固地位，宠信其父身前佐命之道士陈守元，大兴土木，修建紫微宫，横征暴敛，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

    “但是好景不长，他当初血洗宗室的时候，放过了装疯卖傻的王延羲。王延羲乃是太祖八子，王继鹏的八叔，当初为了避祸，所以装疯卖傻，被软禁家中。可他假痴佯癫之计用的极妙，一面瞒住王继鹏，一面联络拱宸、控鹤两位军使，是为朱文进、连重遇，杀入宫中，弑君夺位。

    “王延羲继位之后，也是猜忌宗室，又进行了一番血洗，骄奢淫逸，比之王继鹏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审知另外一子王延政与之交恶，矛盾越演越烈，两人最终兵戎相见。王延政杀王延羲，改元称帝，国号大殷。”

    段小涯对闽国的历史知之甚少，但听詹士鸣轻描淡写的几句简述，身上也直冒冷汗。

    闽国王氏，简直就如詹士鸣说的一般，禽兽不如，为了一个皇位，兄弟相残，而且是明目张胆的相残。王延钧杀了大哥王延翰，王继鹏杀了父亲王延钧，王延羲杀了侄儿王继鹏，王延政杀了八哥王延羲，每一代君主继位，都是伴随着屠杀骨肉的血雨腥风。

    除了这位当皇帝的被杀，宗室之中死的又不知道有多少，历朝历代也算是少见的了。

    帝王之家的亲情，总是敌不过权势的诱惑，李世民也曾为了皇位杀了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可是李世民至少还是一代明君，他对人伦有亏，但对社稷却是无愧的。

    但是王家这几个货，完全没有任何政治抱负，杀亲继位，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享乐，一代比一代腐败，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苏舍儿此刻也是冷汗涔涔，他本来觉得自己的前世是个皇帝，还挺嘚瑟的，但一想到王审知的后辈子孙竟然如此不肖，丧尽天良，脊梁骨也透出一股寒气。

    就连自己的至亲骨肉都能下手，这太恐怖了，而且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自从王审知驾崩之后，接下来都是一连串的悲剧。

    石雄呆若木鸡，过了许久，怔怔地问：“之后如何？”

    詹士鸣学贯古今，这些历史悲剧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他比常人还要淡定，道：“就在闽国不停发生政变之时，往北的吴国政权被唐取代，史称南唐。就在王延政称帝第三年，复国号闽，南唐中主派兵一举攻入闽国。闽国，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