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掌握了金重山捞钱的所有证据，唐康之还是没有胆子去挑战他，虽然跟着郝书记接受了一个星期熏陶，但自己其实也是被批评的对象，面前强权不敢挑战，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确实是妥协地签了字，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使得他越陷越深。

    “郝书记，账目都查清楚了，剩下的事，怎么办？”

    郝天沐看着唐康之，知道对方连金重山的面都不敢见，安慰道：“明天你还是继续过来吧，咱思考思考讨论讨论，看怎么解决问题。晚上我送你回去，顺便去找王岳铮聊聊。”

    好似知道郝书记念叨，桔子敲门道：“舅舅，你们单位有人找您，来好几次了，让不让他进来？”

    “我们单位的人？谁呀？让他进来。”

    桔子伸伸舌头，心想，我又犯错了，有人找怎么不问问名字呢？真是的。下次一定改。

    坐在椅子上转了一个圈，看到进来的人，郝天沐笑了，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和唐科长说起你，你就来了。来，来，来，坐。你不来，我还准备晚上去找你。”

    “找我？真的？郝书记，我就知道您一定会为我好的。您还是听我先说吧，真的，我窝囊死了，委屈死了。”王岳铮谨慎地看了一眼唐康之，笔笔直直地坐在沙发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在发抖。

    由不得他不怕呀，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使得他做事一直谨慎，工作这么多年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违法不违规，小日子过得还算舒坦。自从金站长上任不久，一切都变了，以前他最爱上班了，现在每天一上班就紧张，生怕金站长拿份单子找他签。

    现在签字的程序都是反的，秦兵在财务拿单子，自己填了，送到金站长那儿去签字，签完了，再送给他签。顶头上司都签了，他不能不签，那是反权威，挑战领导呀。关键是这个字签得窝囊啊，他不过是个摆设。

    以前他这个行政科长还算受人尊敬，毕竟有点权力，食堂里采购他管，单位用车他管，全站福利他管，消耗品由他管，现在呢，采购的事跳过他这个行政科长，直接到金站长手上，人家签了字，再让他画押走个过场；车呢，唯一的小轿车金站长自己开，司机每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混日子，等工资。他算是一点权力都没有了。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个平时老老实实的秦兵居然不拿正眼看他，每次买东西直接去财务拿钱，根本不经过他，递报销单时，也是毫无敬意，好几次字还没签完，人家就开始扯了。第一次第二次，他还以为年轻人冒失，可后来次次都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家伙被金重山带坏了，膨胀了，不把他这个顶头上司当葱了。

    没胆子当面说，喝了酒可就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知道吧？现在行政办公室，我说了算，别看我没当科长，可我比科长的权力大多了，金站长说了，等行政科长的位置空出来，就把我扶上去。”

    这话传到王岳铮耳朵里，将他气得浑身打颤，这委屈没地方说呀，跑到书记办公室去，连着几天都没看见人。可实在气得不行了，心想郝书记晚上肯定会回超市吧，于是跑过来找，几次都不凑巧。

    “郝书记，我委屈呀，我这个科长现在是个空壳，一点权力没有，完全被架空了，金站长不把我当人，连一个小小的采购员秦兵都敢欺负我。我管车，吉普成了金站长的专车；我管采购，秦兵每次买了东西，先给金站长签字，然后才拿单子在我这儿画押。你们说说看，你金站长都已经签字了，再让我签字，不是画蛇添足？”

    “既然让你签了字，难道你没发现什么问题？”

    “哎呦，郝书记，唐科长，你不知道秦兵那个小人啊，每次拿着金站长签字的单子让我签字，我字还没签完，他就把单子抢走了，那还给机会我看咯。我现在就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摆设。我窝囊死了，我。”

    这苦一诉。郝天沐和唐康之面面相觑，对金重山捅这么大的娄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要说真不知道，你这个堂堂的行政科长是怎么做的？如果假不知道，在真人面前说假话，你觉得你很聪明？

    你真不知道，证明你蠢得不如猪，不配在行政科长的位置上待着。

    你要装不知道，计是不是设过头了？相对于你被迫签字来说，有个清醒的脑子，被胁迫了，别人可以理解，但太蠢了，全站那么多人，谁能接受？你说因为秦兵不尊重你，字没签完就抢走了票据，你堂堂的科长就不能发发飙？你窝囊你活该呀，连自己手下的兵都制服不了，你当什么科长？窝囊你活该呀。

    王岳铮抢着把话一说，办公室就陷入了沉默，屋子里有点暗，郝天沐打开灯，双手抱胸，道：“王科长，还有别的话说吗？”

    “有啊有啊。”

    “接着说。”郝天沐道。

    “一个星期不见您，这么久，郝书记，您上哪儿了？”王岳铮问。

    王必玉这几天到处转，脸上的神情非常精彩，郝书记连着几天办公室的门都没开，财务科长也一个星期不来。王岳铮从中嗅出了点气味，危险的味道。

    先是钱书记提前退休，现在是新任书记连着几天出差，关键是财务科长也出差了，他们出去干什么去了？是一起出去的吗？这是有大事要发生的节奏，关键是这大事是什么？

    金站长拿着公款大吃大喝？金站长公车私用？金站长独断专权？郝书记要动手了？金站长的位置保不住了？对，郝书记是不倒翁，当初王鑫亿背后搞小动作把自己弄得栽了跟头。现在金站长独揽大权，郝书记肯定替天行道，进市粮将他告倒。

    对，郝书记是朵岭人，他才会为了朵岭粮食仓储的全体员工谋福利，至于那个外来的金重山，他不过是个过客，而且是个吃相很难看的过客。公款吃喝，哪一届领导都不如他，太过分了，储运站要被他吃空吃垮了。这股歪风邪气，郝书记一定会出面制止。

    郝书记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每次签报销的单子，你就没发现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