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忆海等在产房门口……

    也没坐。

    就那么背靠墙站着。

    和谁都不说话，头低着，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平时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此刻……

    心里紧张，又不想当着旁人外露情绪。

    那就更不爱讲话了。

    刘爱玲看不下去了。

    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肩，“大海，你坐一会儿吧？生孩子这事儿，有快有慢！谁也不知道果儿什么时候能出来？你也不能老这么站着呀？再说了，你站着，对她也没有帮助。”

    顾思诚在旁边接过了话茬，“对！大海，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也一样在煎熬着！担心，难受，恨不能自己去替一把！可不管怎么揪心，咱们也只能陪在产房外面祈祷，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来十倍百倍的对她们好。”

    这话说得挺暖心。

    安世勋在旁边听到了。

    赞赏的点了点头。

    顺带的向顾忆海招了招手，“大海，来，坐我身边来！我也挺紧张的，咱爷俩聊聊天儿，缓解一下气氛。”

    “嗯？”顾忆海只能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了。

    安世勋的大手拍了拍顾忆海的腿，“放心吧，果儿一定没事的！再说了，咱们已经找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阿黎和大姐也都产房里陪着她，能做的，咱们都做了！还会有什么事儿？”

    “就是！就是！”刘爱玲也在旁边使劲点了点头，“真不是我说……果儿生孩子这条件，就算是最好的了！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话虽然这么说。

    顾忆海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媳妇儿紧咬着双唇，汗流浃背的样子……

    真心疼啊。

    他好像这辈子也没体验过这么心疼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小刀，一点点在抠挖着他的心。

    ***

    时间飞逝。

    时钟上的指针过了一圈又一圈。

    眼瞧着太阳从晨曦初升的光芒灿烂，一点点到日落西山……

    顾忆海焦急的把两只大手握成了拳头。

    用力的骨节都发白了。

    安世勋也有点不镇静了，嘴里轻轻的埋怨着，“阿黎也是的！也不出来说一句话！果儿到底怎么样了？”

    他是既担心妻子，又担心女儿。

    索性站起了身，“我找赵院长问问去！”

    巧了！

    话一说完。

    产房的门吧嗒一声开了。

    紧接着，出来了个笑眯眯的小护士。

    众人立刻蜂拥的围了过去。

    七嘴八舌问着同一个问题：

    “我媳妇儿（洪果儿），我女儿（洪果儿）生了吗？”

    “生了！”妇产科的护士大概都喜欢开玩笑，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喜糖呢？你们家没给我们准备喜糖吗？”

    “这个……”刘爱玲不好意思的一笑，“都是我想的不周到，我马上就出去买！”

    “算了！算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护士一把抓住了她，“你要是真去特意给我买喜糖！我不成了受贿了？”

    她好像是故意卖了个关子，“大人孩子都平安啊！你们等一等！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话一说完，两手插兜就要走。

    大人？

    孩子？

    刘爱玲一个没忍住，抬手就拉住了她，“护士同志，我能问问吗？我们家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啊？”

    护士调侃的挑了挑眉，“你们是喜欢男孩啊，还是喜欢女孩啊？”

    啊？

    这一下把刘爱玲问住了。

    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儿子……这才望着小护士，“都喜欢！都喜欢！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大人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对！”安世勋也在旁边接过了话茬儿，“都一样的！”

    他是洪果儿的父亲，虽然位居领导岗位，却还是藏着普通大众，共有的一点儿小心眼儿：他不了解刘爱玲夫妇的为人，所以，担心女儿生了个女孩儿，婆家的长辈会不高兴，甚至会给女儿脸色看。

    因此……

    赶忙表了态，“我觉得现在这社会，男孩女孩都一样！有的时候，女孩更贴心！俗话说的好嘛！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

    顺势用手指捅了捅顾忆海，“大海，你说是吧？”

    急着让女婿也在父母面前表态呢！

    “啊？”顾忆海刚才只听见大人孩子平安了……就这一句话，就让他觉得整颗心狂跳不止，喜悦溢满全身心，兴奋的仿佛没听见其他的。

    直到老丈人捅了捅他，“大海，问你话呢！”

    “哦？”顾忆海这才返回神，“什么话？”

    “我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安世勋又重复了一遍，“是吧？”

    “对！”顾忆海使劲点了点头，一叠声的回答着，“都一样，都一样！都是我和果儿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话一说完。

    激动的就想往产房里走，“我去看看他们！”

    小护士一把抓住了他，“产房不让男同志进！”

    “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我看你是激动的找不着北了吧！”

    不再多说了。

    这次抬腿真走了。

    顾忆海兴奋的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两只手不停的搓着，嘴里小声的嘀咕着，“生了！真生了！我现在是爸爸了！”

    刘爱玲也非常高兴。

    走上去抓住儿子的胳膊，照着他的后背捶了两下，“大海，我们可等到这一天了！太好了！我们家三代都全了！”

    话一说完。

    立刻就转向了丈夫，“思诚，你赶快回一趟酒店！我们不是跟前台说好了吗？让他们准备红糖鸡蛋和二米粥？你现在就回去取！记住啊！千万要热乎的。还有……”

    刘爱玲想的挺周到，“……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再给护士买一些喜糖！给人家分一分！快去快回啊！洪果儿刚生完孩子，生了这么多小时，她肯定饿了！需要马上补充营养！我就不去了，我在这儿守着她，看看她一会儿还需要什么？”

    “那好！”顾思诚答应的爽快，“我这就去办！”

    也没来得及等着看到底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儿？

    转身一路小跑就回了酒店，去给儿媳妇取红糖鸡蛋了。

    ……

    产房里。

    黎燕珊和金凤香抱成一团激动的哭，“终于生了！终于生了！”

    一旁的大夫小声的提醒，“你们轻点儿！”

    黎燕珊和金凤香这才抹干净了眼泪。

    眼瞧着大夫剪断了脐带，把孩子放到了洪果儿的胸口上……

    洪果儿虽然全身虚脱无力，仿佛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

    可当孩子一抱到怀里的时候，软软的，暖暖的小身子微微在她胸口蠕动着。

    洪果儿立刻就觉得刚才那股撕心裂肺的痛，和10月怀胎的笨重……全部都值了。

    她低头看着孩子略显红紫的小脸儿，像是肉包子似的胳膊和小腿儿……

    心里不禁感叹生命的神奇：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孕育出来的，有五个小手指，指甲长得也齐全，薄而稀的头发，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五官虽然不是很清晰，却依然可以看到顾忆海的模样。

    洪果儿整颗心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泉水了，悠悠荡荡的，随着孩子的每一声呼吸，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而涟漪不断。

    她下意识的亲吻着孩子的额头。

    此刻……

    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感觉：那是一种想把全世界都给孩子，能为他们付出一切的爱。

    孩子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第一个吻。

    缩了缩脖子。

    两只小手握成了小拳头，靠在洪果儿的胸口挨蹭……边蹭边咧着小嘴笑了。

    金凤香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抓着黎燕珊不放手，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大妹子，快看！快看！孩子笑了，孩子笑了！你看看，他长的多可爱！这眉眼像大海！可那笑的样子却像果儿！”

    “嗯呐！”黎燕珊激动的眼眶又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

    洪果儿虚弱的抬眼叫了一声，“妈？”

    黎燕珊和金凤香一起全扑到了女儿的身边，“我们在呢！有事儿？”

    洪果儿无力的笑了，“妈，你们别光夸了！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啊？你还没跟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