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

    洪果儿现在已经习惯了顾忆海的存在，甚至于两个人住在一个屋里，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自然的地方。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

    有的时候……

    感情会在日常接触中悄然萌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某个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成为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洪果儿放下手里的书本儿，扭回头，自然而然的把一只胳膊搭在了椅背上，认真的瞧着顾忆海，“哎，我问你一件事？”

    “嗯？”

    “你们家都要移民？”

    “什么叫移民？”

    “就是搬到外国去，以后永远不回来了，就成外国人了，向你爸一样，华侨！”

    “我妈不想去！我妹要去！我弟估计也差不多！”顾忆海实话实说，“毕竟现在国外的教育先进一点嘛！”

    “要我说啊，你妈早晚也得走！”

    “嗯！”都是聪明人，两个人脑回路都在一条线上，说话自然而然的都有默契……不累，“差不多！我估计就算是她不想跟那个人复合，毕竟我弟妹都在国外……需要人照顾嘛！估计是早晚的事儿。”

    顾忆海挥了挥手，“谁想走？我也不强留！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人这一辈子兄弟姐妹，父母孩子，早晚都要分开的！唯有夫妻，才会白头偕老的走到最后！反正我就留在这儿了，跟你混。”

    “跟我混？”

    “对啊！”顾忆海在床上坐直了身子，盘子腿，理直气壮的瞪着眼睛，“你在哪？我在哪！哪儿有你，哪儿就是家！这辈子咱俩分不开了！从你嫁给我那天起，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也一样！这就是咱俩的命！”

    “你想得美，我跟你……”

    “别说了！”顾忆海强势的打断了她，“我是不是你的人？咱俩往后瞧！反正我话放在这儿，我是认准你了，就算你不跟我，你也别想跟别人！谁要是敢碰你，我把他腿打折！”

    他孩子气的梗着脖子。

    右手使劲敲了一下床板，强势的又补了一句，“三条腿都打折！”

    不再多说了。

    翻身往枕头上一躺……

    睡觉！

    洪果儿忘了他的宽厚的背影，真有点哭笑不得……

    *******

    第二天一早……

    顾家人聚在招待所对面的早餐摊。

    4个人落座已毕，刘爱玲敲了敲桌面，“我先说两句！果儿，你是不是还要在市里呆几天？”

    “嗯！今天我去看看烘焙房！明天要做晚宴，嗯，也许后天，或者大后天就回去！看一看，不一定！”

    “那行！”刘爱玲点了点头，“你就忙你的吧，我的意思是，我今天就打算回县城了！”

    “啊？”顾忆梅有点发懵儿，“妈，你昨晚也没跟我说呀，咱们现在怎么能走啊？爸身体不好，还没出院呢，需要人照顾，要不然，连给他送对热乎饭的人都没有！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多孤单呢！尤其是那个姓窦的女人，现在还在公安局呢，咱们就应该……”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愿意留下，你留下！”刘爱玲态度坚决的望向女儿，“你想尽孝心？我管不着！可我没有照顾他的义务！再说了，他也没有生命危险，不用我显显白白的往前靠。”

    “妈，瞧你这话说的？”顾忆梅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哥哥，“哥，你劝劝呀！”

    顾忆海：“……”

    刘爱玲淡淡的，“我用不着劝！谁劝也没有用，我主意已经拿定了！老大？你呢？你回不回家！”

    “我？”顾忆海略微犹豫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我留在市里还有点事儿！不过，你如果需要我……”

    “我不需要你，我这么大人了，长途客运车还不会坐？”刘爱玲干脆的拍板儿了，“那就这么定了！”

    顾忆梅低声的问，“妈，那老三什么时候能见爸呀？”

    “该见的时候就见了！顾思诚现在不是行动不方便吗？等他出院了再说！”刘爱玲很显然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了，“哎，你们都吃什么？我去买！”

    ……

    医院里……

    顾忆梅双手捧着用毛巾包着的铝制饭盒，快步的进了单人病房。

    一抬眼……

    见父亲孤单的躺在床上，脸面向窗口，静默的望着窗外的枯枝。

    顾思诚听到了门口的响动，缓缓的扭回头，一见到女儿，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二梅，你来了？”

    视线不由自主的越过她，望向门口，很显然：是期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顾忆梅体贴的向前走了几步，“爸，我买了三鲜馅的饺子，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三鲜馅了，每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妈都给你包了一大盖帘……冬天的时候就冻在窗外，差不多顿顿煮给你吃！现在口味没变吧？”

    “没变！”顾思诚笑着点了点头，“人真是奇怪，不论你待在哪儿，不论你有没有记忆，你的喜好永远不会改变！”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记得那时候，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每次我探亲回去的时候，你妈都向邻居借肉票，那时候还割资本主义尾巴呢，农村也不要随便养鸡，你妈弄俩鸡蛋也不容易，全都给我包饺子了！有时候我就说她：你是不是傻？我在部队上什么都能吃到！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得。可你妈总是笑笑不说话，该包饺子还是包，怎么都说不了！”

    顾忆梅一语中的，“妈那是爱你！有点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吃到你嘴里，比吃到她嘴里还香！”

    顾思诚静默了，“……”

    顾忆梅瞧出了他的落寞，赶忙走到床头，打开了饭盒盖，岔开了话题，“爸，你闻闻，香不香？我喂你吃两个？”

    “那就吃两个！”顾思诚也没客气，就着女儿的手，美美的吃了两个大饺子……说句实在话，饺子经过儿女的手，送进他的嘴里，味道仿佛香甜了千百倍。

    顾思诚享受着这经年不见的亲情，胸口觉得暖暖的，“二梅，你哥呢？”

    他怎么没来？

    “哦？”顾忆梅没忍心说实话：顾忆海和母亲一样……都不愿意来，“我哥工作忙！一时走不开。”

    “那？你妈呢？”顾思诚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她也忙，忙什么呢？”

    “她？”顾忆梅只能体贴的撒了个谎，“村里来电话了，说我弟有点不舒服，我妈赶回去了！”

    “啊？”顾思诚有点紧张了，“老三怎么样了？哪儿不舒服？看医生了吗？”

    “爸，你别着急，你别急，我弟就是小感冒，我已经问过了！没什么大事了。”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妈是觉得离开家有点时间长了，不放心老三，这才回去了！”

    顾忆梅心里是希望父母能和好的……说句实在话，她有自己的小心眼，不希望父亲有后老婆，那样就会分走父亲的一份爱，当然，也包括财产！

    所以，她就尽量在父母中间和稀泥，“爸，妈临走前，还特意交代我了，说：反正你的伤势也不重，我留下来照顾就可以了！等过些日子，你身体痊愈了，行动方便了，她就会把老三带过来看你！”

    “别！”顾思诚立刻接过了话茬儿，“你妈身体弱，就别让她来回折腾了！老三？忆山……”

    他的目光里毫无焦距的定格在了对面的墙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我都没见过老三长什么样！你还别说，我还真是等不及见他了！二梅，不如这样吧！”

    顾思诚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女儿的手，“你去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也不回宾馆了，直接就让司机把咱们送回村里去，我亲自去见一见你妈和老三！”

    “这……”

    顾忆梅稍微犹豫了一下。

    她心里觉得这主意可行！

    既然母亲不愿意来见父亲，那就让父亲去见母亲，两个人本来就有感情，深度再接触一下，也许会旧情复燃了呢？也许母亲会不再生气了呢？

    如果我真能这样……

    全家人开开心心的一起去国外过日子，有父亲，有母亲，那自己过去也仗势啊！

    她毅然决然的站起了身，“爸，如果你想好了？那也行，反正你没见过弟弟，也该让你们早点儿见面了，我去问问医生，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回来！”

    快步出了病房，直接就奔着医生值班室去了。

    她兴致勃勃地走的很急，浑然没注意，有一双眼睛，已经在走廊的尽头，紧紧的盯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