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事在人为

    男人说到童年，不由得唏嘘起来，眼神由凶恶变得柔和起来。

    “我是我妈捡垃圾捡来的，那时她连自己都吃不饱，却想尽办法给我卖廉价的奶粉，我们没有住的地方，无意间她背着我到了这里……”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遭遇，难道他会对他的母亲有那么深的感情。

    应姗姗动容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危险，安静的听着。

    看到她专注的样子，男人突然有种从未有过被尊重的感觉，屈膝坐到了她不远的地方。

    “以前这里是渔民们晒网的地方，每天都很热闹，所以也会丢很多的垃圾，我母亲就去捡，从我会走路，我便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

    那些渔民很朴素，他们开始会丢些不用的瓶子罐子，后来知道了我母亲的不容易，便会经常带些吃的给我们，还会送我们衣服穿。”

    “世上还有好人多。”

    应姗姗搭话了，她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男人认同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屋顶外的星空：“住在这里最怕下雨，漏得没有藏身的地方，而这里雨天又特别多，母亲心疼我怕我生病，花了多年的积蓄把旁边的小屋修好了。

    至少是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那把上了锁的门：“其实那里面只是个小小的储藏室，仅够放一张床。”

    “后来呢？”

    应姗姗再次追问，男人完全没有排斥的意思。

    “后来渔民们也被禁止下海捕鱼，这里冷清了，很久也不会有人再来，而且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所以母亲决定搬家，带我去能学到知识的地方。”

    这是经受了多少苦难的一对母子，那位伟大的母亲实在令人敬佩。

    “她跪下去求校长，许诺无偿给学校打扫卫生，只要能让我上学。

    我开始学123了，她每天趁着打扫完卫生的空当，继续去捡垃圾，给我买本子和笔……”

    男人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都怪我不争气，初中叛逆期没有把握得来不易的机会，和外面的小混混打成了一片，然后还嫌弃她脏，没钱……”

    应姗姗听到这里似乎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内容。

    “我没有考上大学，没有学历只能四处找零工挣钱，还好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一心只是想多挣点钱让母亲过几天好日子。”

    “浪子回头金不换。”

    应姗姗叹息着。

    男人愣了一下，鼻子有点发酸：“可惜，老天实在是不公平，我母亲受了那么多罪，本来应该好好享享福了，却被查出患了癌症，晚期。”

    “……”

    应姗姗的头皮一阵发麻。

    “我想救她，发了疯一样的去找人借钱，甚至找人借高利贷，只是想替她付手术的医药费，没想到刚拿到钱没半个小时，竟然被人抢了。

    我拼了命的想去抢回来，却被他们丢到了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

    我以为老天是垂怜我，让我遇到了你，虽然是犯法，至少我能救我母亲了。

    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老天和我开了个玩笑。

    她还是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男人又哭了，没有之前的嚎啕大哭，隐忍的低泣却越发让人心颤。

    “如果你早些告诉我这些，也许她能活下去。”

    应姗姗摇了摇头，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这么一位难能可贵的好人，竟然就这样香消玉殒，说起来让人感觉是又气又无可奈何。

    “我告诉你……”

    “不要怪任何人，害死她的人是你，要不是你的一意孤行，她的治疗一再被耽误，她也不会最终离世。”

    “你胡说，都怪我太穷，我没钱救她。”

    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胸膛开始激烈的起伏。

    “事在人为，这个世界上好人总是比坏人多些，你说的那些渔民，还有你的母亲，他们都是心存善良的好心人，难道不是吗？”

    应姗姗也立起了眼睛，毫无惧意的和他对视着。

    “他们都是没有钱的人。”

    男人的口吻弱了。

    “这不是理由，我相信你当初想些正当的办法，不至于会像今天这样，至少会比现在好很多，甚至保住你母亲的命。”

    “真的？”

    “嗯。”

    应姗姗毫不犹豫的点头，男人的神情越来越落寞。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还是快些去给你母亲处理后事吧。”

    应姗姗的话像是一语炸雷，男人的脸色由黑转白，由白转青，他的眼睛里又露出了阴狠的光：“没错，你说得对，我得快些解决了你，然后去找我母亲。”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就算你杀了我，你母亲还能活吗？你难道想让你母亲死不瞑目吗？”

    应姗姗浑身颤抖，大声的指责起男人来。

    “我……只是想给她找个作伴的。”

    “我去给她作伴，你就能独善其身吗？法网恢恢，你不要以为在这里行凶就可以高枕无忧，人在做天在看，做坏事的人迟早会受到报应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应姗姗一点也不害怕，她只是苦口婆心的试图说服男人放弃犯罪的念头。

    “这个世上人太多了，老天爷根本顾不过来。”

    男人诧异的看着她，目光在坚定与游移间来回变化。

    “不是它顾不过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应姗姗想到叶薇，那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最终还是啷当入狱，这就充分的证明了她的理论。

    “你这个女人胆子还真够大的，明知道我要杀你，竟然还在这里振振有词。”

    男人看着应姗姗，被她强大的说服力震惊了，开始举棋不定是否下手。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是个讲道理的人，至少这点我还是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你看错了。”

    男人冷笑起来，听起来是那么的牵强。

    “没有。”

    他越这样，应姗姗越肯定他在被她慢慢的说服着。

    “错了！”

    男人狂噪举起身边的一把椅子丢到了墙上。

    “连你自己都自暴自弃，那我也无话可说。”

    应姗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境地，声音渐渐弱了，嗓子里再次有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