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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往前开,天际泛起鱼肚白。五点二十,朝阳喷薄而出,他们到达鲨鱼角潜点。杨跃说:“下潜时耳朵会非常难受。人对水压的敏感程度不同,你觉得不舒服就拉我一下,我带你适应。”徐仪清笑着点头。教练不会用中文交流,对着他俩傻笑,比大拇指。

    海上朝霞艳丽,他们在绚烂红色中入水。徐仪清脸上戴着面镜,随着杨跃下沉。他的脸没入海水,吸气时听见奇妙的嘶嘶声。他仿佛悬浮于海水中,装备由笨重变得轻盈无感。

    他被面镜罩着,说不了话,听不到额外的声音。耳朵一痛,他拉一下杨跃,杨跃给他做耳压平衡。下潜过程中,耳压平衡不停,他耳朵的疼痛变得可以忍受。

    凌晨时分,周围昏暗,徐仪清手脚冰冷,冻到有些发木。海水阻力大,他的动作笨拙起来。水下环境让他紧张。不过杨跃在他身边,驱散了他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等在水下平台上。庞大的长尾鲨陆续从徐仪清身边游过,尾巴向上斜翘,美得无与伦比。杨跃打开相机,游远拍摄。

    他们潜到24米。在水下呆了40分钟,杨跃才握着他的手拉他上船。

    徐仪清有些兴奋,不停感慨水下之美。

    杨跃说:“再去一趟猫岛?白鳍鲨睡在海下石头洞里。那里的石头洞不用专长就可以钻。全世界为数也不多。”

    徐仪清立即同意。他们向教练约在四天后去猫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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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跳岛游玩三天,第四天早上九点坐船到达猫岛。猫岛没有沙滩,不能上岛。徐仪清说:“猫岛就是块巨石啊,只是露水面。”

    他和杨跃下水,却被水下的颜色惊艳。白鳍鲨在石洞里游动,软珊瑚随水流招展。徐仪清希望它们永远存在下去,在自己死后也存在。

    麒麟鱼蓝得华丽招摇。海兔海星五彩缤纷,海龟单一石头色,但吃得都挺胖。

    徐仪清一转头,杨跃就在不远处打闪光灯。他想:杨跃一定拍了很多海底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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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出水后,在船上吃了一顿烧烤作午晚餐。返程后去海边餐厅吃菲律宾菜。主食牛尾和猪脚,甜点奶酪黄油甜卷。杨跃加点东西,端上来两个高脚杯。

    “芒果鸡尾酒。”杨跃说。两人在海风中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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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酒店后,杨跃再次扑他到大床上说:“明天坐飞机回去了,狗狗不需要保存体能。”

    徐仪清拉开他,坐在床上回报他:“不是要口吗?先看看你跪得是否标准。跪下,现在。”他口齿不太清晰。

    杨跃退开一步,膝盖一弯,跪到地板上,脚面贴在地上。跪下之后,腿自然弯曲,他挺直腰,腿弯酸软。

    芒果鸡尾酒强大后劲上头,徐仪清脑子发晕。他勉强说:“跪直。”他还想说话,向后一倒,陷入沉睡。

    杨跃膝盖发疼,变木,剧烈疼痛。上半身轻微摇晃,膝盖负重雪上加霜。基础的命令变为地狱级难度。

    疼痛愈演愈烈,似乎永无休止。他看不见手机,也不叫醒徐仪清。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也不知道这种剧痛持续多久。未知带来恐惧。

    崩溃席卷他。

    酒劲上来,他口干舌燥。徐仪清轻微的呼吸声传来,他双手抠大腿外侧,以保持跪直。他数起数,从一数到三,从三好像数到三百。他混乱起来,不知数到了几。他想:今天会不会跪死在这里?他会跪死在徐仪清脚下。徐仪清见证他死亡。

    这个念头令他快乐。他向前倒去不可控制。头撞上地板,额头木疼。

    轻响令徐仪清恍惚睁眼,杨跃倒在地上。

    徐仪清撑着宿醉的脑袋,爬到地板上,揽住杨跃。杨跃额头渗血,鼻子上汗珠滴滴。

    徐仪清忍着脑袋的眩晕,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睡着了没有叫你起来。你起来。”他扶着杨跃坐到床上。杨跃双腿打颤。

    他搂着杨跃倒在床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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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徐仪清醒来,给杨跃端来早饭。

    杨跃吃着菲律宾春卷。徐仪清给他揉腿,并从旅行箱翻出红花油给他擦。他膝盖红了一大圈,大腿外侧淤紫。

    徐仪清说:“对不起,我出错了。”

    “不用对不起。”杨跃说,“我让你喝酒,加上白天深潜体能透支,才会晕倒。没有人一来就做得完美。我要你在我身上尝试,肯定会有代价。”

    徐仪清二十一岁,毫无经验。他要徐仪清做主人,伤痛即是代价。

    徐仪清不想要这样的代价。

    徐仪清出去给王医生打微信电话。他问王医生:“人能够跪多久?”

    王医生正在午休。他反问:“多换姿势,不一定的。”

    徐仪清想着杨跃说:“不会偷懒换姿势呢?”

    “单日极限三个小时。”王医生说,“每天跪不要超过两小时。跪的时间过长,膝盖会剧痛。跪完之后会因为肌肉麻痹和缺血短暂失去对腿的控制力。长期跪易得髌骨软化症和炎症。”

    “谢谢王医生。”徐仪清决定发个红包过去。

    “膝关节是不可替换消耗品。”王医生说,“小徐,悠着点虐。有事问我。”

    徐仪清想:王医生好像从我的话里看透了什么,又不说穿。

    他寒暄几句,发了一百块钱过去。王医生收下医疗咨询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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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房间。他对杨跃说:“杨跃,我不想你的伤害不可挽回。我知道有安全词。无论我在做什么事,进行到哪一步,你说一个词,我都会立即停下。你也可以自行停下。你想选哪个词?”

    徐仪清有些咬牙切齿。

    杨跃想:我不选。我要死在你手上。或者至少残疾。但你在生自己的气。因为我受到意外伤害。

    所以,尽管徐仪清的要求和他的愿望抵触,他还是说:”花豹。或者panthera pardus。我不确定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中文还是英文。”

    “记住了。”徐仪清说。

    他们返回家里。所幸杨跃第一次罚跪,伤得相当轻微。一天后红肿和淤紫褪去,他行动自如。

    他去洗出来摄影照片。他拿回家,徐仪清凑过看。主画面是珊瑚海兔之类。只有景物没有人。

    徐仪清说:“画面艳丽,我以为会灰扑扑的。能发给我吗?”

    杨跃边发边说:“用的微距摄影,补过光。”

    徐仪清把部分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收获家人和同学大片点赞。

    很多人在底下问:“怎么不拍你?”

    徐仪清回:“我没什么好拍的。”

    杨跃每一张都拍了他。只是微距摄影下,他的指尖侧脸头发都在背景里,较为模糊。

    杨跃选一张左上方的脚踝,在淘宝上做了手机壳,包在手机上。

    徐仪清见到还说:“中央这条麒麟鱼蓝得很美丽。”

    “我同意。”杨跃抚摸着左上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