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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多此一举

      “不排除这种可能。”凃仲鑫说道:“从现场来看,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哪怕是复仇,如此行径也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变态了,他作案后见迟迟没有发案,再回到现场来寻找满足感也不是没可能。”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更有甚者,下边围观的人之中,可能就隐藏着杀人凶手。”

    荀牧轻轻颔首。

    “这些暂且不提吧,站在法医的角度上说,关于接下来的侦查方向,我有几个建议。”凃仲鑫又岔开话题,说:

    “第一是凶器,刚说过了,从尸块的断截面看,凶手应当是以切割机碎尸的,这玩意儿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另外就是自制的电棍,这也是个重要的指向性线索,而且某种程度上具备唯一性。”

    荀牧嗯一声,问:“还有呢?”

    “第二,”凃仲鑫接着说:“从现场判断,受害人一家遇害的时候应该正在吃饭,且现场没有多少搏斗痕迹,我推断凶手应该是直接入室,然后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便暴起伤人,将他们都电晕了过去。”

    “熟人作案?”荀牧立刻反应过来。

    “很可能,”凃仲鑫颔首,又补充说:“当然也可能是受害人一家习惯性的不关门,凶手刚入室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懵。”

    荀牧思忖片刻,接着问:“还有么?”

    “还有一点,关于冷冻。”凃仲鑫又说:“从尸表判断,五人尸体都是被完整冰冻起来后,才被分尸切割成方正的几大尸块,进而再整整齐齐的堆砌起来的。”

    “冰柜?”荀牧立刻问道。

    “而且是相当大的冰柜,内部至少得有一米八长,一米宽,半米深,容积少说要接近一千升。”凃仲鑫说道:“一千升的冷冻柜,太夸张了,所以我更倾向于冷库。”

    荀牧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受害人尸体被冷冻,并不是在现场进行的?”

    “嗯。”凃仲鑫颔首道:“尸体至少被转移过两次,一次转移出去,一次转移回来,并在转移回来后进行切割、黏连、堆砌。”

    “奇了怪了,”荀牧皱起眉头,纳闷道:“凶手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搞岂不是大大增加了暴露的可能么?闹啥呢?”

    “不知道。”凃仲鑫耸耸肩:“这个谜只能依靠你们去解开了。”

    荀牧啧一声。

    想了想,凃仲鑫说:“差不多就这样,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先把尸块拉回去做进一步检查了,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再随时给我电话吧。”

    “也好。”荀牧颔首,随后后退两步,让凃仲鑫等人离开。

    如此现场内便只剩痕检员了。

    思忖两秒,荀牧也穿戴上防护服,走进现场,蹲到老魏身边,问道:“老魏,怎么样,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老魏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摇头:“现场太乱,各种痕迹重叠,层次十分复杂,提取起来麻烦不小,目前正在进行。”

    顿了顿,他又抬手指着不远处一行血足迹,补充说:“不过目前基本能确定,这组血足迹是嫌疑人留下的。

    我对这组足迹做了细致的分析,大致确定,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步态很正,大致在一条线上,步幅异常匀称,全脚掌落地,但总体而言步履较为轻快轻盈……

    由此判断,嫌疑人体重基数较小,而且会下意识的控制步幅与落地脚姿,可能是跑步爱好者甚至是专业的长跑运动员。”

    荀牧挑眉:“这都看得出来?”

    “猜的,七成把握。”老魏说:“现代人走路步态其实大多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平时走路或许看不太出来,但一旦跑步就很明显了。

    而同样的,跑步爱好者矫正跑步姿态后,平时走路步态也会受影响而下意识的产生一定的改变,重点就表现在步幅、落脚点以及落地后的脚姿调整等。

    而且除了足迹本身,鞋底花纹也给了我们许多提示,花纹样式可以提示我们鞋子的种类甚至是品牌,而花纹磨损程度与边缘缺损程度相结合,则可以提示我们鞋子的新旧程度以及嫌疑人的运动量。

    比如你看,这里,这里,那儿,还有前头的这个牙儿,提醒我们嫌疑人经常路跑,而且路跑的习惯轨迹中,分布有不少台阶……”

    荀牧立刻来了精神,仔细的盯着。

    但前头他还能轻易跟上老魏的思路,毕竟他当年在警校也学过这些东西,但到了后头就开始懵了。

    当老魏深入讲起来,甚至引申出一些十分复杂的概念以及一系列回归方程式后,荀牧就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甚至产生出一种文科生听数学课的感觉——数学老师tm是怎么从一堆字母当中变出个数字来的?

    关键是这些概念定义,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相对基础的应用方面,加上老魏着实不是个好老师,许多关键的地方就直接这个那个的跳过去了,荀牧根本跟不上思路。

    慢慢的,老魏也看出荀牧跟不上节奏了,便干脆停下讲解,摇摇头直接说出刚刚已经说过一遍的结论:“凶手是个跑步爱好者,跑量还不小,运动强度挺大,应该十分健硕,很可能参加过几次全马,成绩或许还不错。”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而且他穿的这双跑鞋也有讲究,我推测应当是专业的支撑跑鞋,而不是常见的缓震跑鞋,再考虑到凶手对跑步应该还算是比较专业的,不会犯选错跑鞋的错误……”

    荀牧茫然的问道:“支撑跑鞋是啥子?”

    “这不正打算讲了吗。”老魏耸耸肩,然后接着说:“缓震跑鞋相对比较常见,主要作用顾名思义,就是提供缓震以保护关节,包括踝关节与膝关节,适合大多数人以及相对大体重的。

    而支撑跑鞋是相对缓震跑鞋的概念,主要目的便是支撑二字,支撑的是足面,针对的是低足弓、平足弓的跑者,避免他们足部受到损伤,同时起到校正跑姿的作用。

    所以由此推测,凶手应当是低足弓甚至扁平足,同时喜欢跑步,跑量相对比较大,同时体重基数相对较小,这些条件加上,可以把范围限制到相对很小的程度了。”

    荀牧立刻将这些线索记下,随后挑眉说:“行啊老魏,这次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老魏却摆摆手:“正好这次凶手的情况,我们发挥的余地较大罢了,很正常的。”

    荀牧又夸了他两句,接着再问:“作案人确认为一人了么?”

    “确认了。”老魏点点头,接着说:“顺序也大概推测出来了——凶手入室后,率先将壮年的卢岸然给电晕过去,紧跟着是卢唤山、然后是方慧、梅闻馨,最后才是小女儿卢晴。

    期间卢唤山几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有过挣扎,但没有什么作用,很快就被制服了,而扭打过程中则将饭桌上的碗盘啥的全都掀到了地上。”

    荀牧侧目看了一眼,果然地上有不少早已腐败的饭菜,饭菜都已经发干发黄了。

    “看上去,凶手完全没有清理现场的意思啊。”荀牧撇撇嘴。

    “确实,现场压根没有清理的痕迹,唯一的下意识的清理动作,仅仅是凶手在碎尸完毕,堆砌好尸体出门的时候在地垫上蹭了两下,将血抹去,然后将地垫扔回房间里。”老魏说道:

    “而且,凶手买了相当多的密封橡胶圈,就在现场里头切割、黏贴并一一安装在了窗缝、门缝上,又用大量的泡沫胶将油烟机、浴霸的通风口堵住,避免气味传出。”

    见荀牧将这些信息记下,老魏又接着说:“这点也很怪异、很矛盾。

    从现场情况,以及凶手将尸体带出现场冷冻,又带回现场切割、堆砌——这些是老凃告诉我的——以及压根不对现场做清理的情况来看,他整个犯罪过程都相当粗暴,也不在乎承担行为暴露的风险。

    但另一方面,将现场完全密封起来,如果真是为了避免腐臭味传出的话,显然又是在拖延发案时间,在有意识的尽量避免案件曝光……就很矛盾。”

    “这些矛盾的行为与现象,冷冻切割堆砌尸体与密封现场,对凶手而言或许有某种特别的意义。”荀牧思忖两秒,便轻声说道:“应当不是单纯的变态或者强迫症什么的,而是为了获得某种更复杂的满足感。”

    老魏心念电转,试探着问道:“比如受害人也曾对凶手家人做过类似的事儿?”

    “你这脑洞开的就过分了。”荀牧翻个白眼,随后摇摇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比如指纹什么的?”

    “还没来得及验证,但恐怕玄乎。”老魏说道:“你看墙上、茶几上都有几个血指印,能发现什么?”

    荀牧站起身看了两眼,随后皱眉:“橡胶手套?”

    老魏摊手。

    但接着他又说:“不过虽然获取到指纹的可能性不大,但获得其他生物学线索的希望还是有的——因为凶手明显在现场逗留了很长时间,进进出出好几次,而且完全没有对现场进行过清理。”

    荀牧嗯一声,轻轻点头,接着又问:“凶手作案杀害死者,以及切割死者尸块的时候,发出的动静理应不小才对吧?”

    “那肯定的。”老魏不假思索的说:“他又不是一瞬间同时制服几名受害人,受害人挣扎的时候肯定免不了大嚷大叫。

    另外用切割机切割冷冻尸块的时候,发出的噪音恐怕也不亚于切割钢筋,按道理周围住户绝对听见动静了,咱们或许可以结合走访确定受害人遇害的具体时间。”

    顿了顿,老魏又指向地上那堆饭菜,接着说:“另外关于死亡时间,我还有个不一样的看法——尸体被切碎成那样了,许多体征都做不得数,还被冰冻过,对死亡时间判断的干扰就更重,单纯尸检恐怕很难得出准确值……”

    荀牧挑眉:“所以你提议直接检验这些饭菜?”

    “我是这个意思。”老魏说:“老凃也同意,收拾了些饭菜回去。”

    “那你跟我提这事儿干嘛?”荀牧有些纳闷。

    “可刚刚我又察觉了点儿不对劲。”老魏抿抿嘴:“这些饭菜,有问题,老凃将上层的饭菜收去之后,就暴露出了下层的这些饭菜……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噢?”

    “老凃收走的是用植物油炒的,饭菜冷却后,低温情况下也不会凝固。”老魏说:“而下边的这些,应该是用猪油炒的,能明显看到有白色的凝结块。

    我想,同一盘菜应当不会用到两种油去炒吧?就算用了两种油,也不会分离的这么明显,两份菜上都有植物油有猪油才对……而且我刚刚看了下,受害人家里并没有植物油,只有猪油和牛油。

    换句话说,上层的饭菜,很明显,应该是凶手倒上去的,所以我建议,剩下的这些饭菜,也收集一份,带回去给老凃。”

    “故意淋了一份饭菜上去?”荀牧双眼微眯:“凶手这又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老魏撇撇嘴:“反正我越是勘察就越无语,凶手的迷惑行为不是一般的多,鬼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猜不透他内里的行为逻辑。”

    荀牧啧一声:“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了,按部就班的查下去把凶手揪出来,到时候这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他就好。”

    “也只能这样了。”老魏站起身,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桩案子给我的感觉……就很古怪,处处透露着诡异,又说不太上来,怪难受的。

    不是,荀队你说,凶手该不会真是个精神病吧?”

    荀牧翻个白眼:“咋可能,虽然他各种行为看起来矛盾怪异,但也算有计划有条理,哪个精神病能做到这点的?”

    “那可说不准,你根本不懂那帮家伙,很多精神病并不是傻子疯子,只是行为模式与思维逻辑异于常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荀牧忍不住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