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习书新迷迷糊糊睡下，叶慕枫才踏着月光而回。

    展少康是和叶慕枫一起上凤凰山的，不过他只在山上待了两个小时，就匆匆跑回医院给叶慕槿报信。

    叶慕枫回来的时候，叶慕槿正靠在展少康怀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看展少康给她带回来的视频录像。

    “姐~”叶慕枫轻声走到沙发前，手机里他的声音隐约传来：我是搭乘时光机回来的，妈妈都认我了，您怎么能不认我？

    “姐！”他坐到姐姐身边，夺走姐姐手里的手机，“姐，外公很好，他很爱咱们，明天咱们一起去看他吧！”

    叶慕槿抬头，流着眼泪，重重点了个头。

    ……

    第二天，早饭还没吃，叶慕枫的手机就响了。

    “小枫啊，你和你妈什么时候过来呀，早饭都准备好了，快过来吃吧！”

    叶新人老耳不聋，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哄人。叶慕槿拗不过老人，只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早早奔赴战场。

    到了凤凰山，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习书新看见她，并没有再度受到刺激，精神反而变得更好了。

    姐弟俩扮演着母女，陪了习书新一整天。

    晚上，习书新睡觉的时候，拉着叶慕槿的手不放，“慕慕啊，汉华那小子是不是还在怪我，他怎么不来见我呢？”

    “爸，没有的事，他出车了，去很远的地方，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哼，把我女儿娶回家，居然让她独守空房，我果然看错他了！”

    叶慕槿哭笑不得，一整天了，她已经记不得被自己的老顽童外公逗笑多少次了。

    她趴在床头，一只手被习书新握着，另一只手则帮老人捋为数不多的银丝，“再过两年我要生小槿了嘛，他要去赚奶粉钱！”

    习书新不买账，“哼，我习书新是养不起外孙的人的吗，嗯？小槿？不是小枫吗？”

    叶慕槿和叶慕枫对视一眼，叶慕枫抢着说道：“外公，我还有一个姐姐，妈妈要先生姐姐才能生我呀！”

    “姐姐？”浑浊的双眼闪现亮光，习书新抓过孙子的手，因为喜悦，半个手臂都在轻轻颤抖，“小枫，快告诉爷爷，你有姐姐？她长什么样子，性格像谁，她多大了？”

    叶慕枫看了一眼身旁的姐姐，莞尔笑道：“姐姐长得像妈妈，特别像，特别特别像，明天我就带姐姐来看外公好吗？”

    话落，叶慕槿身形一颤，习书新却因为激动，根本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样。

    就这样，叶慕枫今天带妈妈来，明天带姐姐来，他甚至还带了展少唐，带了好多好多人，到最后，习书新已分不清眼前长得比鲜花还要娇艳的姑娘到底是女儿，还是外孙女。

    日子无波无澜的过着，比蜗牛还慢。叶慕槿白天在凤凰山，晚上回医院，整个人迅速消瘦。

    展少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展少康则不管不顾，几度扬言再也不许叶慕槿两头跑，可最后都妥协在叶慕槿一声软软糯糯的‘少康’里。

    进入腊月，凤城的雪变得特别多。习书新躺在轮椅上闭眼小憩，叶慕槿则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窗外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的雪花。

    “呃~”突然，身后的人发出一声呓语，叶慕槿回身，脚步轻轻地走到老人身边，蹲下，就那么静静看着。

    这些日子，她外公爸爸一通乱叫，别说习书新分不清，她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慕慕，慕慕，慕慕……”习书新迷迷糊糊说梦话，每说一句，叶慕槿的心就疼一下。

    后来，她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习书新的手臂枕着他的肩头，偷偷抹泪。

    “小槿？”

    无数次的‘慕慕’之后，是让叶慕槿浑身一震的‘小槿’。

    “外公？”她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习书新已经睁开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外公！”她又叫了一句。

    习书新微笑，皱巴巴的大手攀着她细嫩的小脸蛋，“小槿，怪外公吗？”

    叶慕槿摇头。

    “傻孩子！”老人的眼中有泪滑落，“你应该怪的，是外公不好，外公应该早点找到你们，外公让你们受苦了。”

    “外公，我很好，真的，我特别好。”

    “呵呵，外公渴了，你去给外公倒杯水！”

    “好！”

    那一天，习书新睡的特别早，晚饭没吃就上床了。叶慕槿见老人睡下，就说要回医院陪叶新吃饭，带着弟弟离开了。

    第二天天没亮，叶慕槿就被展少唐叫醒，“小槿快醒醒，外公被送到医院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他们就住在医院，从病房楼跑到手术室区，不过十来分钟，叶慕槿却觉得这十几分钟格外的漫长，黑色的天空低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下午两点，天空又飘起雪花，因为病人的意念，手术被迫中止，手术室的灯灭了。

    那是叶慕槿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次医生让家属进手术室的手术。

    习书新的状态很不好，眼皮颤颤巍巍，只能睁开一条缝，感受到有人靠近，他努力睁着眼睛，拼劲全力叫叶慕槿和叶慕枫的小名。

    人群自动让开一块空间，叶慕槿和叶慕枫含泪上前，习书新拉着两人的手，意识涣散：“叫……叫外公……叫我……外公……”

    “外公！”

    “外公！”

    两人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可他们的呼唤终于还是没能挽留住老人，在那个飘雪的午后，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老人牵着外孙和外孙女的手，微笑着，安详地离开人世。

    事后，叶慕槿完全像提线木偶般，意识全无。

    她不记得习书新的后事是怎么处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吊唁，她唯一知道的就是——

    她的外公没有了，才刚相认的外公就这么走了…

    日子浑浑噩噩，一转眼到了习书新的头七。

    头七过后，习家开家庭会议，叶慕槿和叶慕枫被邀请在列。

    习钰昌拿出一份具有法律效益的遗嘱，那上面有习书新歪歪斜斜却铿锵有力的签子。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