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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难逃一死

      突生变故,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小丫头尖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化成流光归入江长安体内,暂时沉寂。

    伏天尊者想要动手,可是先不说那恐怖女人,就连面前莫老这一关他都无法渡过。每个人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静静观望。

    陆清寒完全痴傻得一动不动,半晌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中,一柄长剑逐渐清晰。那柄剑,正插在他的胸膛。

    她满脸错愕凄然,双瞳深处,淡漠下掩藏着茫然与错乱,浓浓的血花绽开,滚烫的血液顺着剑锋流入她的手心,比在皇宫中顺着金刚丝躺下的血丝还要滚烫、还要艳丽、还要让人心痛。

    她的心底能清晰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抽痛,痛楚如抽丝,好似这剑光捅入的是她的身躯,将她不知是完整还是碎裂的心贯穿。再一寸寸拔出,一颗心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他本身卸去所有防御,是以用身躯撞向这架在半空并不凌厉的一剑,轻易地透胸而过。他眼角微微湿润,只当风沙所致,脚下虚浮,全身灵力狂泻,金虹也无力缓缓淡去。

    她盯着面目模糊的江长安,终是泪下如雨,淡淡说道:“为什么?你既是看到我未用金刚丝,而是执剑,便应知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你,我只是想要求你……”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陆圣女……”他微微一笑,努力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你难以抉择,这一剑斩了最有威胁的妖道,你又能变回慈心洞天无上的圣女,受人敬仰,更好。这,就是退路,最后一程我送你的退路。”

    呼!

    金虹散去,血衣翻卷,自漫空滚落。

    “不要!”陆清寒尖叫道,那颤抖的纤手疯了般抓去,像是这一分别,二人再无交汇的时候。玉指终于触上了他的手臂衣襟,可他的身形不停倒坠下去,衣襟渐渐滑落,陆清寒不甘心,又抓在他的裤脚——

    呲拉!

    半个裤脚被撕扯两段,于是她的心,瞬间变得与他的白袍一样破碎。尽管眼前依旧模糊,他不过是隔着数丈的距离。但是她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难以触摸他分毫。

    飘摇风中,江长安血袍裤脚扯开一角,脚腕暴露在空气中,寒风刺骨。

    她呆滞的眸子忽然又闪烁起精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的左腿脚腕,那里悠悠缠着一记红绳。

    红丝发旧,透着暗红,表面红丝已经破裂,露出内部锋利无双的金刚丝。

    陆清寒眼中泪水狂涌奔出,瞬息之间模糊了整个世界!那纤长的五指猛然捂住了嘴,掐得根根苍白,拼尽了浑身的气力,才将一声歇斯底里的哽咽哭嚎压了回去。

    她记得那只红绳,在夏周,在京州城外的深林,用她用金刚丝缠住了他的脚腕,只待念上一段咒决,他的一条腿便就不保。

    再后来困在九阴罐中的时候,她试探性地将咒决念奏过许多次,可他总是面色如常,慢慢的,她真的以为,红丝断了……

    那时自己还问他,如何解去的这一记红丝,他只笑了笑:“我找到了世上最好的法子。”

    这就是他寻到的法子,为何偏要将红丝解去呢?

    “怎会……这样……”陆清寒心中刀剜一般疼痛,五脏六腑都在绞碎。

    她抚过自己袖袍中的金刚丝,那颤抖的指尖传来一点刺痛,她双目熏红,不管不顾紧紧攥住,一滴滴血珠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再也看不到旁边的人,其他的事,眼中只有那一截暗红的红丝,脸上淡漠如初见时,泪水却如雨落下,偏执地就向那血衣望去,万劫而不复。

    关键时候,又有一双纤手,接住了江长安已被鲜血浸透的身躯,不使他坠落在地。

    狐想容驾驭神虹乘风而起,双手横抱他的身躯,稳稳落在地面。成熟的面容上隐有焦急,猛地抬起头冷冷凝望着那道粉白道袍的女子,想要动手才发现手臂被他死死拽住。

    “这个时候,你还护她?”

    江长安苦笑一声:“她是正道,我是妖道。”

    狐想容暴怒的神色骤然平复,看他身上伤势,眼中也是流出一丝酸楚,便在此时安仙子踱步行来,负手一道温暖烟云轻轻将他身躯包裹其中,狐想容连忙颔首,退后了半步。

    那双狐狸美目中充满惊愕,众人都是一惊,这一道烟云乍一看去没有特别之处,却是损去她三年道行,汹涌道力源源不断输入江长安身体里,模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血痂,体内乱做一团的经脉也渐渐理顺,不仅气血恢复,就连这过度损耗的灵力都急速填充,将刚刚踏入的洞墟境打造得更加扎实。

    所有人心中疑惑难解,女帝与这小子又是什么关系,竟然值得用自身修为为其填补,那可是整整三年道行,就如同这小子什么都不做,白白获得了三年的修为!这等好事让每个人都看得眼红。

    狐想容心中更是狐疑不定,只有她知晓,江长安与女帝只不过是寥寥几面之缘,这么多年来与女帝有过数年交集的强者也不在少数,但却未曾见到过女帝这般关心过谁,夏周国时亲自动身入嬴州,如今又率众亲身前来,这太不正常了。

    狐想容越想越觉得蹊跷,现今回想起来,自从数年前第一次听及他的消息时,女帝的神色便有些古怪,像是……像是她已经认识了他上千上万年!这个疯狂的想法刚一生出来,狐想容便苦笑一声,暗暗自责,怎可妄自揣度女帝用意?

    如同清荷的安仙子脸色淡漠:“妖道又如何?正道不容你,我容你。”

    她的声音同山涧流水一样好听,此刻却无人有心赏悦。

    锵!

    玉心剑出鞘。

    剑寒深秋,每个人的心头都像走在独木桥上,脚下正是万丈深渊。

    狐想容脸色一怔,执令使与白鸢连同上百名侍女的神情都变得古怪——从来淡漠如初、不染尘俗的女帝,生气了。

    “仙子姐姐……”

    她的脚步猛然顿住。

    江长安又笑了笑,沉沉闭上双目,神态疲累不堪。在许多人面前他总会设下的防备,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总会不知不觉地卸去,露出最本质的脆弱:

    “仙子姐姐,我想回家了……”

    这时的他不像是一个修士,像是一个血肉凡躯,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也会在最累最痛苦的时候想起“家”这一个字,只可惜他被逐出江府,不再有家,也不知算不算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令无数人心中惊寒的女人陡然收起长剑,回头带他走上仙云,转眼向沧溟峡谷外行去,风沙漫漫,只留下一句话:

    “回程……”

    “回……程……”陆清寒喃喃说道,一只手死死地掩着口,眼看云朵越行越远,她急忙追去,却忘记了骑行白鹿,忘记了御虹飞行,竟是徒步追赶。

    渐渐的,那道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陆清寒落寞地站在沙丘上,举目四顾,望见了万里沙海,无尽归途,可天地间偌大的一个世界,却再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于是,又问:“可有凡心摇动?”

    她不言,只是痴痴站着。

    所有人俱是忍不住舒了一口长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太可怕了,光是往那里一站,这道气息就像扼住人的咽喉,濒临死亡。

    那佛山弥修界五道金光僧人纷纷气不过,当即怒喝道:“岂有此理!上古圣地!当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弥修界怕了这群女流之辈?!”

    便听另一人一语惊醒:“嘘!此等超越大能强者的修士,打个喷嚏就能够震死一片人,头发丝挥斩出的一剑都能够横跨千里,怎么会听不到我等说的话?倘若去而又返,折了回来,可又如何是好?!”

    所有人心中一凛,连忙住口,想及也跟着金光僧人疯狂附和咒骂了几句,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是等了片刻,竟是没有一丝动静。

    “走……走了?这次真的走了!”

    纵然如此,也无人敢再说关于上古圣地半个脏字,唯恐传到那个女人耳朵里。如此一来全部怒火便又回到了江长安的身上。

    “此等妖道今日未除,恐怕是要为祸世间啊!”

    “盛古神州一旦有新法降世,便有新的格局生成!”

    金光僧人中最为年长的白眉老者拍手怒喝:“都是因为此子,我佛山弥修界丧失一位半步大能!江长安又杀了我老衲一位师弟,老衲必要将其斩杀,我等同门五人,暂不回佛山,必要追杀了江长安为止!此子不死,老衲愿入阿鼻地狱!”

    嗤!

    第三道剑光!

    “噗”、“噗”、“噗”……

    连着五道血雾砰然爆炸成沙尘,散在每个人的脸上,黏在冷汗上紧密帖着脸庞。

    这五人以最快的速度,入了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