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边，秦母待房中只剩两人时，不复往日的镇定，担忧道：“桃桃，这宫中是个什么意思？”

    秦采桃便将这陈贵嫔与端王总总说与秦母听。

    秦母闻言，禁不住哭了起来：“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竟是要去了那边疆。”

    秦采桃见母亲这样，反而安慰起了母亲来，轻声道：“娘，一切既已是事实，咱们也只能接受。再说端王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要等上几年罢了。”

    秦母看着如清风玉露般秀美的女儿，想到自小娇养的女儿要去那遥远的边疆，心中酸涩难当，又听到女儿小小年纪已是知道安慰母亲，心中更是不知什么滋味。

    她本待在哭，可是看见女儿虽强自镇定，但是眼底那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彷徨时，强自止住了眼泪。只是心中仍是难受。

    母女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就听门外有人在絮絮低语。

    秦母闻声便道：“是谁在外面？”

    王嬷嬷道：“老夫人来了。”

    秦母就看着秦采桃道：“你外祖母也是担心你，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了。”

    马老夫人已推门进来了，见母女两个个个都强颜欢笑，便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秦采桃扶着马老夫人坐下，并不答她的话，反笑道：“已经这么晚了，外祖母怎么不先歇着等着孙女明儿个去见您？”

    马老夫人看着外孙女已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再看看仍是蔫蔫的女儿，心中叹息一声。

    她这个女儿活了这许多年竟还不如外孙女。

    马老夫人又看向眼角红红的外孙女，心内怜惜不已，到底再懂事也只是一个孩子。

    女儿不懂，她得好好宽慰一下外孙女，免得她想不开。

    这么一想，马老夫人就对秦母道：“我刚刚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接下来的事你可有什么章程？”

    秦母正自悲伤，闻言只抬头迷茫的看向马老夫人。

    马老夫人便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这赐婚的旨意应当这两天就下来了，亲戚旧友们知道了消息，必定会上门拜访。咱们家这么些年已经没办过喜事了，又事关天家，可不能出了纰漏。”

    马老夫人这话一说，秦母也顾不得紧张了，赶紧道：“娘说的是，这可得好好安排。”

    马老夫人便道：“你明天亲自去老宅去一次吧，现下姑爷不在了，按理说应当由桃桃她伯父出面张罗。”

    秦家虽已分家，但时下众人家族观念很是浓厚。

    一家有喜事，各家都要出面帮忙。

    特别是像秦家这样失了父亲的，按理说是应当由秦家伯父出面的。

    这么一想，秦母便打算明天去一趟老宅。

    马老夫人见状便道：“你明天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不如先去休息，正好我跟桃桃说会儿话。”

    秦母想到母亲一向跟女儿关系好，正好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儿，闻言便贴心的走了。

    待到秦母走后，马老夫人看着秦采桃，温声道：“桃桃，你心中可是有怨？”

    秦采桃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道：“怨倒是不怨，就是觉得有些害怕？”

    “怕什么呢？”马老夫人继续道。

    秦采桃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我害怕未知。”

    马老夫人看着稚嫩的外孙女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寻常这么大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要么开心的不得了，要么惊慌的不行。

    只有她，竟是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

    到底女婿是走的早了些。

    只是这么一来，马老夫人倒也有些放心了。

    她一生见过太多人了，知道这样的孩子只要能把事情想通，就不会走偏路。

    马老夫人温声道：“我当初嫁给你外祖的时候也怕。我跟你外祖是指腹为婚，等到我十岁上下，你外祖家就家道中落了。打那时起，你曾外祖母就成日里唉声叹气，怕我嫁了你外祖吃苦。我那时天天听你曾外祖母这么说，成日里也跟着愁眉苦脸的。细想来从十岁到十四岁这几年竟有大半日子都是不痛快的。”

    秦采桃心中一动。

    马老夫人顺了顺秦采桃鬓侧头发，继续道：“可我不痛快又能怎么样呢？我跟你外祖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我们家又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家，再不痛快我也只能嫁了。可嫁给你外祖后我还是不痛快。你外祖家那时已是连仆妇都请不起了，全家那时候都等着我进门，这样家里才能宽裕些。”

    “我娘家不说是豪富，但也是吃穿不愁。到了你外祖家还要每天早起做饭。那时候觉得日子真是难熬，只要一回娘家就跟你曾外祖母哭诉。你曾外祖母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成日里担心我，很快就受不了病倒了。”

    说到这里马老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秦采桃安抚的摸了摸马老夫人的手。

    马老夫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继续道：“打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得好好过日子，成日里唉声叹气的不仅自己心里不痛快，还会伤了关心你的人的心的。”

    秦采桃看着此时一脸温柔祥和的外祖母，微微动容，冲着外祖母郑重的点头道：“外祖母您放心，桃桃都明白的。这世间比我们苦的人比比皆是，跟那些人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马老夫人怜爱的看着外孙女，心中很是欣慰。

    虽然她还是不舍得外孙女小小年纪就去边疆那种地方，但她最怕的就是外孙女因此自苦。

    岂不知这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都钻了这个牛角尖，成日里郁郁寡欢。

    看到外孙女如此疏朗大方，她又是不舍又是骄傲

    。

    马老夫人临走的时候冲着秦采桃道：“桃桃，外祖母送你一句话。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珍重自己，每天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其余的都不用多想，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秦采桃听着外祖母恳切的话语，心中感动不已。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是这个老人一直陪着她，她用她的宽容，耐心温暖她的心灵，用她的质朴、踏实抚慰她的不安。

    现在的她将要迈入人生新的阶段，前途未卜。

    可是她知道身后有爱她的家人，这就够了。

    就算是为了这些爱她的人她也要好好的生活。

    彼时还年幼的秦采桃，坚定的想着。

    跟马老夫人谈过之后，秦采桃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圣旨就下来了。

    执事太监在上首高声道：”奉天承运............封为端王侧妃。“

    秦采桃听到端王侧妃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

    这桩婚事虽与她一直以来的规划不符，可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人生就是这样的，你不能只享受一件事情的好处，不去承担她的坏处。

    放下担心和害怕，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接下来的日子，秦采桃过的很是充实，每天按部就班的跟着宫里派来的嬷嬷学习礼仪规矩，空的时间要么学习厨艺，要么就教导两个妹妹读书写字，没有一丝的焦灼。

    宫里的嬷嬷将她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派小宫女回去向陈贵嫔传话。

    陈贵嫔闻言很是欢喜，对着身边李嬷嬷道：“只有这样踏实的孩子才能安心陪着老五去边疆”

    嬷嬷正待说话，陈贵嫔身边的铃铛就响了起来。

    两人头也不回，李嬷嬷冲着外面招了招手。

    大宫女秀南走进来，轻声道：“主子，皇后娘娘那边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有说是什么事吗？”

    “说是为了王爷婚礼。”秀南恭敬道。

    陈贵嫔闻言心中明了。

    自打贵妃进宫后，这位皇后娘娘就做起了贤惠人，对她们这些无宠的妃子向来都是拉一下踩一下恩威并施的。

    上次的事她自觉得罪了她，这次定是为了补偿她的。

    如此一想陈贵嫔心中一定，带着李嬷嬷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见到了陈贵嫔，笑眯眯的道：“可是要恭喜妹妹了。”

    陈贵嫔心知她说的是端王的事情，便笑道：“也要多谢娘娘成全。”

    皇后闻言只微微一笑，说起了正题：“虽说端王去边疆的日子还未定但是估摸着也就是下半年了。因此我跟官家商量了下，想把这喜事放在上半年去做。”

    陈贵嫔闻言心中盘算了一下。

    虽说现在已经三月底了，放在上半年有些急。

    但也有好处，至少这孩子早点进门，她也能让身边嬷嬷多去跟她说说老五的喜好。

    现下到底没有进门，有些话她也不好意思说。

    如此一想，陈贵嫔面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笑道：“一切听官家和娘娘吩咐。”

    皇后很是满意陈贵嫔的识趣，笑道：“你放心，老五的喜事本宫一定让内务府好好盯着。”

    陈贵嫔闻言顺势奉承起了皇后，两人言笑晏晏的又说了会儿话，皇后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陈贵嫔顺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