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个人类小孩子掌心里稍微高些的温度，慢慢闭上了眼睛，小爪子温顺地靠在脑袋边上，粉色的肉掌与他的掌心贴在一起，同样是粉色的鼻尖轻轻翕动着，呼吸几乎微不可查。

    它太小了。

    在这之前，顾清巍几乎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比他自己更小的生命体，他被手心里这只小小的猫崽很快吸引住了，欢快地就捧着它回了家。不是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后的房间，而是后院里小小的一间储藏室。

    顾清巍觉得相比于那么大的房子，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安心些。那大房子是爸爸的，不，应该说是那个叫做顾北华的男人的，不是他的。虽然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但是顾清巍自己能感觉得出来。

    现在在房间里面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从来没有自称过是他的爸爸一类的话，而且似乎也并不喜欢他这么叫。

    顾清巍年纪小，当时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隐隐约约地在脑子里建立起了一个概念，他的爸爸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是一个脾气很古怪很难捉摸的男人。

    顾清巍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块已经有点儿碎了的饼干送到小猫嘴边。它似乎是闻到了香气，慢慢地张开了湿漉漉的宝石般的眼睛，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虽然很费力，但动作没停。

    看得出来，它很想要活下去。

    顾清巍抚摸着它柔软的身躯，突然就觉得许久以来一直不曾有过什么波动的心脏深处猛地传来一股有些异样的感觉，像是某种植物穿破土地表面生长出来一样，突然长出了第一片嫩芽。

    安顿好这只小猫之后，顾清巍觉得生活突然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每天都有一个固定的时间会泡在这件储藏室里，雷打不动地陪着小猫玩上几个小时。连潘叔都说，他那段时间脸上的笑容变多了。

    后来的顾清巍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都只是讪讪地笑一下，哪家的五岁小孩子会不爱笑？怎么到了他这儿，连笑都成了一种奢侈品？

    这样的幸福是在那一天结束的。

    顾清巍照常写完作业，欢呼雀跃着从楼上跑下来要去陪小猫玩，他动作有点儿急，跑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扑过去，一下子重重地撞在地板上。但是他没有顾得上心疼自己的腿和崭新的衣服，慌里慌张地就爬了起来，他要去找那只小猫。满心惦记着那只小小的东西，他没精力再去多想其他事情。

    突然，他面前投下一片狭长的阴影，顾北华冰冷的声音如刚刚解冻的凉水一样浇头而下，“窝囊。”

    顾清巍震了一下，猛地抬头去看，稚嫩的眸子正好对上他那两道锐利的眼神，一时间愣怔住了，好半天才本能地叫道，“爸爸......”声如蚊蝇。

    顾北华原本就冰冷的脸色因他这句无意识之下脱口而出的叫喊而变得更加难看，他俯视着还没有他腰高的顾清巍，突然大吼出声，“管家！”

    顾清巍没来得及防备，被他这一声怒吼吼得耳膜一震，晃悠了几下，险些跌倒。

    潘叔闻声迅速从厨房小跑过来，“老爷，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