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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他转过头来,发现松虞正呆呆地凝视着自己。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

    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怎么了?”他问。

    几不可查的恐惧,在松虞漆黑瞳孔中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低声问道:“他叫你什么?”

    “池晏,我的名字。”他说,“你不知道吗?”

    池晏。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松虞的大脑如遭雷击。

    她后退几步,离开了他的伞,又站在雨里。

    从未觉得这么冷过。

    冷得嘴唇发抖,单薄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倾盆大雨的攻势。黑沉沉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铅,要压塌下来,让她整个人都被浸没在洪水里,一直沉到地底。

    这一刻,所有事情都得到解答。

    她和他之间……

    那些奇怪的默契。若有似无的心意相通。

    像磁铁一样,无法逃离的、致命的向心力。

    一直以来,究竟是什么将他们绑在一起?

    是阴谋?是政治?是s星的那一夜?是这部即将开拍的电影?

    不,都不是。

    是基因。是无可挽回的宿命。

    原来命运的列车早就很久很久以前……就呼啸而过,将她彻底碾压。

    多年前那张早已经被销毁的基因报告,再一次如幽灵般,浮现在松虞的眼前。

    「陈松虞—匹配对象—池晏」

    「匹配度:100%」

    当然,这世界上有无数个池晏。

    可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只可能是那一个池晏。

    第20章 她已经无处可逃

    松虞站在倾盆大雨里, 脸色难看得可怕,整个人都像是透明的,要融化在雨里。

    “怎么了?”池晏皱眉道。

    他撑着黑伞向前几步。

    伞面的巨大阴影, 再一次笼罩了松虞的脸。

    近距离看, 她的脸苍白发青,唇无血色, 直愣愣地凝视着他, 嘴唇冷得微微颤动,像一只冻得失去灵魂的木偶。

    池晏扯了扯唇角,不自觉放低了声音:“都说他没死了。放心,电影还没拍,我不会在片场见血。”

    “片场”二字, 仿佛终于唤醒了面前的游魂。

    松虞慢慢抬起头来, 眼神里出现几分清明。

    是的。片场。

    她想,无论池晏是谁, 跟她是什么关系, 这部电影总要拍下去的。

    冻僵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力气。

    “我没事。”松虞低声道,声音很哑,“就是在雨里淋了太久, 有点着凉。”

    “我让人叫医生。”池晏说。

    “不, 我回酒店睡一觉就好了。”她坚持道。

    “随你。”

    池晏撑着伞,两人慢慢往飞行器的方向走。

    他看松虞脚步摇摇欲坠, 几次都直愣愣地踩进了水滩里,又想扶她一把。

    手将将伸出来,被她立刻躲开了。

    他不禁露出个嘲讽的笑,在她身后道:“这么怕我吗?”

    松虞一僵,背影单薄得像被狂风吹乱的残枝。

    但她没有说话, 也没有回头,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池晏神情更冷。

    走到飞行器旁边的时候,他派给松虞的那位助理突然出现了。

    年轻人仍然面无表情,只字未发,却“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像是极速碾过马路的旧轮胎,掀起了满地水花。

    松虞一怔:“你叫他来做什么?”

    池晏却根本看也不看他,反而神情自若地对她说:“先上去。”

    他替她开了飞行器的门。

    但松虞也置若罔闻,仍然站在原地,平静地对助理说:“你先起来,傅奇。”

    池晏在一旁冷笑道:“陈小姐对他倒是肯好好说话了。”

    说着他就猛地伸手,将松虞横抱起来,径直抱上了飞行器。

    她吃了一惊,在他臂弯里奋力挣扎:“池晏,你做什么!”

    然而她像只湿漉漉的金鱼,被他的大手轻轻一按,就完全压制住了。

    池晏只是微微一笑:“你叫我的名字很好听,再多叫两声。”

    松虞:“……”

    她立刻紧紧地抿住唇,不肯再发出声音。

    他却根本不以为意。

    仿若无意地,池晏滚烫的手指,轻轻抚摸她单薄的脊背,如同滑过了闪闪发亮的鳞片。

    被他碰过的皮肤,都像病变一般,腾腾地燃烧了起来。她头皮发麻,更不敢再作任何挣扎。

    池晏低低地笑出声来,仿佛无形中被取悦,

    终于大发慈悲地将她放下来。

    而松虞湿漉漉的后背,立刻让飞行器的座椅上出现深深水痕,正如她紊乱的内心。

    “你知道该怎么做。”他又转身对跪着的助理傅奇说。

    于是松虞坐在飞行器里,眼睁睁地看着傅奇维持艰难的跪姿,一步步地挪动膝盖,朝自己挪过来。

    “陈小姐,对不起!”他高声道。

    声音太大,防弹玻璃都为之一震。

    他扭头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显然是下了死力气,接连几巴掌下去,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够了。不是你的错。”

    松虞试图打开玻璃窗,但它根本纹丝不动。

    而傅奇仍然在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脸。他的嘴角已经在往外渗血,却仍然面无表情地跪在暴雨里。

    她立刻明白过来:傅奇并不会听自己的话,从头到尾,他的主人都另有其人。

    这是池晏故意在拿旁人敲打她。

    她心一冷,气性又上来,偏偏不肯去找池晏。

    反而整个人凑近到窗边,双手抓着玻璃的边缘,自虐一般,用力地拍打。

    “啪。啪。啪。”

    手指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凄风冷雨从缝隙里渗透进来,要入侵她的世界。

    直到身后一双大手,不动声色握住了她的肩膀。

    猝不及防。

    池晏的手掌如此灼烫,立刻烫得松虞整个人一惊,几乎想要跳起来。但瘦削的肩,在他掌中像盈盈一握的透明蝶翼,根本无处可逃。

    “放开我。”她冷冷地说。

    池晏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不叫我的名字了?”

    松虞:“你化名太多,不知该从哪一个叫起。”

    他轻笑一声,不再说话,原本停下的手却又开始用力,继续将她往后拉,直到……她整个人都要倒进他怀里。

    他故意凑近在她耳边:“窗边冷。别再着凉。”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松虞的身体几乎要碰到对方宽阔的胸膛。

    她觉得自己像一张快要化成水的纸,湿漉漉地滴着水,却被迫靠近了一团摧枯拉朽的火。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线保持镇定:“那你让傅奇停下,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急。”他淡淡道,“他没保护好你,应该受罚。”

    “我说了,不关他的事。”

    池晏嗤笑一声。

    突然手上又用力,硬生生地将她整个人转了一圈——

    两人险些撞到,松虞又强行被他扣住了下颌,硬生生抬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