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严文征叹口气,沉吟片刻,妥协:“你定好时间通知我吧。”
全德泽拍拍他的肩膀,又语重心长一句:“凡事别想着先放弃,盲目的放弃总归是不对的。”
“知道了。”严文征听进心里了,“又让您为我操心了。”
“也不是单纯为了你。”全德泽直白道:“行业就是这个现状,都在提拔人,我手里也得握着一两个有影响力的人吧。”
严文征啧一声,有些顽劣地说:“您看您非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我心里还没热乎呢就凉了。”
全德泽啐他:“臭小子。”
严文征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您注意身体。”
从后台绕出来,春蕊在前厅等他。
“聊完了?”春蕊先瞥见他,放下手里的话剧宣传册。
严文征“嗯”一声。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春蕊眼巴巴望着,试图从他脸上寻出蛛丝马迹,她轻声细语与他打商量:“能提前透漏一声吗?我做个心理准备。”
“去……”严文征顿了顿,心中晃过一丝不安,半响,才开口:“我决定结束我第一段婚姻的地方。”
第56章 恋爱 “以男朋友的身份。”
车驶入沪渝高速, 逐渐跑出上海市界。
车内,车载音乐打开,循环播放着为数不多的几首英文歌。
其中一首, 节奏韵律简单明快,电吉他混着鼓点, 一下一下叩击心扉。主唱在用他平直且醇厚的嗓音, 情深款款地唱出歌词, 每一句的尾音调拖高拉长, 在这封闭的空间回荡,似逃离什么,又奔赴什么, 带着渴求与希望。
where do we go
where can we go
is there a place that have been locked
is it time to tell where my story end
if there will be a distance between us
春蕊随着那节奏,小幅度晃动身体,惬意又兴奋的样子。
严文征单手摸着方向盘, 时不时侧头, 视线网住她,被她的情绪感染, 勾唇浅笑。
行驶一个多小时,至嘉兴服务区时, 严文征停车,到星巴克给春蕊买了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
春蕊觉知出什么,说:“我们这一趟是长途行吗?”
“嗯。”严文征欠身,从储物盒里摸出墨镜, “累了?”
“不累。”春蕊窝在座位调整了姿势, 小口抿着饮品,发出喟叹:“一度以为自己讨厌坐车,今天才知道, 原来不是这样的。”
严文征将墨镜架在鼻梁上,边重新发动车子,边搭话:“那是什么样的?”
春蕊不着痕迹地觑他一眼,墨镜修饰了他硬朗的脸部线条,他眉宇间挂着的成熟,令她心旌摇曳,她咕哝:“得看司机是谁。”
严文征明知故问:“是我呢?”
春蕊扔掉矜持,说得露骨:“自然是任何地方都愿意跟着去的。”
“一个姑娘家。”严文征要笑不笑的,“不怕我把你卖了。”
春蕊反斥:“你舍得吗?”
严文征没应声,可答案呼之欲出。
春蕊开心极了,她对赶往的目的地以及奔赴的一段往事,完全没有产生任何的忐忑和不安,相反,她是轻松的,因为主动破开过去的人,往往代表着要勇敢前行了。
她望窗外,太阳逐渐西斜,此时偏到了他们的头顶,强烈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
她问:“我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走?”
严文征问:“看不出来吗?”
春蕊摇摇头。
严文征说:“西南。”
春蕊意有所指的:“追逐日落啊。”
严文征露出一抹笑,掩盖住语气里的坚定:“回来的时候,正好赶日出。”
继续行驶又一个多小时,进入山区,开始跑盘山公路,公路连绵蜿蜒,一个又一个险恶的弯道,海拔也随之在不断攀升。可贵在风景不错,竹海茫茫,沟壑纵横。
春蕊扒着窗户欣赏,片刻,越看越觉得这景有些眼熟,后来,车开至天池景区,停在一个度假村,她端详着指示牌,拉住严文征问:“这是不是你那部公路电影《末路狂徒》的取景地?”
三年多前的旧片子了,严文征意外:“认得?”
春蕊假意埋怨他:“感谢你把我关‘禁闭’的这几天,偷偷补了很多你的电影。”
严文征笑了一下,打开后备箱,从衣袋里拎出一件外套。
春蕊四周看了看,三三两两的车辆不断掠过,旅客不多,多数背着帐篷,大声商量着宿营地。“现在这边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了吗?”
“嗯。”严文征说:“有山有水,加之云层薄,适合露营和观星。”
春蕊莫名想起电影中的一幕,严文征就地躺着仰望星空,跟女主角说了段极浪漫的台词——400年前,在佛罗伦萨的每个人都可以看见星空,但只有伽利略拥有望远镜;400年后,现在每个人都可以有望远镜,但是却没人能看得见星星。【注】
“怎么感觉有些冷清呢?”春蕊困惑:“电影上映后,没将这个景点带火吗?”
“确实偏冷门。”严文征撑开衣服,罩在她的肩头,怕她冷,太阳临着落山,温度要降下去了。
随后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春蕊循着望去,是一个圆堡顶状的建筑。
“那是天文台。”严文征科普:“流星雨季的时候,还挺热闹的。”
春蕊一只胳膊套进袖管,“我们今晚可以看到星星吗?肉眼?”
严文征抬头望了望天空,没有风,大片的云朵静静地缀在天空,他估摸着说:“应该可以。”
春蕊:“也露营?”
严文征否认:“住民宿。”他揽着她,沿着一条石子路,往上走。
“为什么?”春蕊说,“严老师,你是不是不会扎帐篷?”
严文征臭显摆道:“没有我不会的。”
春蕊觑她。
严文征解释:“你身上有伤,一来身体吃不消,睡觉也不方便。”
即是为她考虑,春蕊接受地无比欢喜,她跟着他走,又问:“我们现在去哪?”
严文征说:“看日落。”
春蕊嘶一声:“怎么感觉你对这里特别熟悉。”
严文征留意着脚下的碎石,说:“当时拍摄,在这片山里待了两个星期,四处都摸熟了。”
春蕊突生羡慕:“我拍戏永远在各个影视城打转,也想出一次大外景,体验一下。”
“出外景辛苦。”严文征把拍摄经历当成趣事将给她听,“我们当时拍摄正值盛夏,山里蚊虫多,个头也大,剧组的跟机员特别招蚊子,被叮得浑身是红疙瘩,后来他挠破皮,不知怎么就发炎了,高烧不退,最后闹进医院了。”
春蕊走得慢一步,视线瞥向他的侧脸,问:“那拍摄期间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严文征错愕:“为什么这么问?”
春蕊说:“因为感觉你是易生病易受伤的体质。”
把他形容的像只易碎的花瓶,严文征霍然轻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她又猜了一个准儿。
“急性阑尾炎。”他放低声音。
春蕊意外又不意外,突然想起严文征腹部右侧的伤疤,指着说:“所以你这里的伤疤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严文征反应迟钝:“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刀口?”
春蕊直白承认:“我看到的呀。”
严文征盯视她十几秒,懂了,拍摄李庭辉和梁竹云凉亭躲雨那场戏时,她来蹭车,他在车上换衣服,车门拉开,他尚未来得及套上衣。
“眼睛还挺好用。”半夸半怨的语气。
“什么时候发作的?”春蕊详细询问。
“非常不巧。”严文征如实回答,“杀青前一天,还剩最后两段戏。”
春蕊了解他的性格,是定不会拖累剧组的,当初赖松林让他减重,120斤的要求都敢一口答应,推测:“坚持拍完才下山就医的?”
严文征“嗯”一声,面色无波无澜,平静的依旧像在诉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春蕊却难过了:“那得多疼啊。”
“忍忍就过去了。”
“不怕穿孔?”
“怕。”
春蕊微微恼怒,胡乱归罪:“你这么不要命,身边的人都不劝你吗?”
严文征淡淡道:“把曲澍吓哭了。”
春蕊小题大做,刺激他:“那你以后也会把我吓哭吗?”
藏在话里的感情严文征体会到了,揣在胸口又温又热,但他无法保证什么,说:“……或许吧。”
春蕊平静的眉眼漫上一层愠色,因为他的这点诚实。暂时不想搭理他,想耍小性子,撇过脸去,同时还想将被牵着的手抽回。
但她一动,瞬间被抓牢了,还有越攥越紧之势。
沉默着上了段木楼梯,到达观景平台,这里是看日落的最佳位置,又正值傍晚时分,平台上挤着十来个年轻人。
严文征拉着春蕊去了拐角的地方。
春蕊搭着防护栅栏的边站定,严文征顺势贴过来,背拥的姿势将她罩在怀里,防止她避开似的,两只瘦劲有力的手臂分别扶住栅栏,圈住她。
是无声的讨好,春蕊瞬间被哄高兴了,非常没出息,竭力忍着,可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跑出来了。
为防止被看穿,不敢转身,背对着问:“会不会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