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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开学典礼结束,学生们作鸟兽散。

    黄静一直谨遵陆允的嘱托,一路搀扶着单季秋,搞得她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老佛爷。

    估计喊她一声小静子,她都能“嗻”一声。

    接下来还要上课,这节是化学课。

    谭俊浩一回来就跑过来问单季秋:“你好点儿没?不会像之前余可夏那样吃坏肚子了吧?”

    单季秋疼的没劲儿,发际一圈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没精神跟谭俊浩贫。

    “没事。”她顿了顿,又问:“陆允呢,马上上课了,老谢的课。”

    谭俊浩摇摇头,双手一摊:“不知道,开学典礼一结束,人就不见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响,谭俊浩回自己位置去了。而陆允依然没有现身,不知道哪儿去了。

    化学老师谢巡,人称老谢,四十多岁的大个子。除了两边梧桐树,中间柏油路的经典发型以外,脾气真的跟金毛狮王有的一拼,骂人中气十足不带喘的那种。

    陆允从高一开始,每次考试几乎都在他的这科上丢分砸他场子。久而久之,老谢看他的眼神都怪可怕的。

    果然,老师问好后没两分钟,老谢就发现了陆允不在班上。

    “单季秋,你同桌呢?”老谢问。

    “在赵主任那儿。”单季秋赶紧帮着撒谎。

    “赵主任这节有课,我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老谢耐着性子再次问:“陆允到底去哪儿了?”

    “报告。”陆允立在前门,优越的身高直接挡住了门口跌进来的光线,倒是给他镀了金光加身。

    老谢:“你哪儿去了?”

    陆允背着双手,态度很是良好:“我上厕所去了。”

    老谢:“那么长时间不去,要上课了才去?”

    陆允:“人有三急。”

    始终是好学生,平时就是吊儿郎当嘴贫了些。已经耽误上课时间了,老谢也就不再多说。

    “下课来我办公室,进去。”

    陆允背着手,趁着老谢板书的时间,快步从一二组的过道往后面绕过去,回到位置上。

    单季秋见陆允坐下,忙低声问:“你干嘛去了?”

    陆允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单季秋,小声道:“把这个喝了。”

    单季秋莫名其妙地接过这个新的保温杯,在课桌下面拧开它。烟气顺着里面升了起来,是浓浓的红糖味儿。

    所以,他刚才是去给她买这个了?可学校小卖部里也没这东西啊。

    这个点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走校门出去。

    学校也没有狗洞。

    那么,只有一条不走寻常路。

    “你翻/墙出去的?”单季秋问。

    “嗯。”陆允双手交叠搁在课桌上,上半身几不可察地往下俯,声线也压得极低,像是在与她耳语,“不然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谢,偏头撞进单季秋晶莹的眼瞳里,桃花眼底盛着无奈:“谁叫我打小就摊上了个祖宗。”

    第7章 年少   陆允,给妈妈冲啊!

    单季秋手里握着保温杯,眸子里有陆允的倒影,耳边是老谢铿锵有力的“狮吼功”:“这个盖斯定律啊……”

    而她,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光看到老谢的嘴张合有力,记忆好似在渐渐远去。像复古的旧电影,那一帧帧的画面在眼前疯狂褪色。

    乍然,停在了某一个场景,开始顺时播放。

    那年,她七岁,跟陆允只是同学还不是邻居。

    生日那天季梦薇又打了她,她跑了出来,无处可去便躲到了外婆家的天台,她不敢让外婆知道。她害怕,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躲在屋顶天台进门后面那面墙的暗影里。

    陆允的出现就像是黑暗里照亮她的一束光。

    小男孩像个大人一样蹲在她面前,揉了揉她手臂上的淤痕,问:“疼吗?”

    单季秋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陆允却说:“崽崽,叫我一声阿允哥哥,我护着你。以后哪儿疼哪儿痛,我管你。”

    单季秋眼中波光粼粼,蓄着泪水,委屈又无助:“真的?”

    “当然了。”陆允伸出手,弯起小拇指,“拉钩。”

    于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喊了他:“阿允哥哥。”

    季梦薇过世后,单季秋搬过来跟外婆住的第一天,陆允就安慰她说:“别难过,以后阿允哥哥保护你。”

    他似乎真的做到了,虽然他也总是会欺负她。可是,他却也无时无刻的保护着她不受别人的伤害。

    记忆的影像还在滚动。

    到了初二那一年,是她第一次来例假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在班上,课间十分钟。还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单季秋感觉到肚子隐隐的坠痛。

    其实到了这个年纪她对生理期是有所了解的。毕竟班里早就有不少女孩子初一甚至五六年级就经历了初潮,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但知道归知道,她却没有准备。

    “你怎么了?”这是陆允当时问她的第一句话。

    理论始终是理论,当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单季秋也会有女孩子与生俱来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哪怕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陆允,他也是男生,她难以启齿。

    “肚子有点儿痛。”单季秋捂着小腹,还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阵流动,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站起身来,抓起课桌里面的整包纸巾:“我去上个厕所。”

    进了格间拉下裤子,就看到了那儿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连裤子都无一幸免的染上了。

    单季秋当下急的不知所措,小腹传来的痛感越发的强烈。

    预备铃已经打响,她只能硬着头皮将卫生纸厚厚的垫上,犹犹豫豫地出了厕所。

    倒是没想到走出厕所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陆允。

    单季秋痛得想流泪,却还是隐忍着朝他一笑,有气无力的说:“愣这儿干嘛,要上课了。”

    说完,她双手背后,率先往教室走。

    谁知道,她的手腕被陆允一攥,将人拉到一边的过道里。

    单季秋至今都记得那时的陆允微微拧着眉心,看着她却什么也没问。而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往她的腰间一系,打了个结。

    陆允在变声期,嗓音里是沙沙的颗粒感。他检查好给她绑好了没,这才从裤兜里摸出出门条递给她:“我帮你跟老师请假了,你先回家,书包和作业我给你带回来。”

    那天陆允回去以后,把鼓囊囊的书包拿给单季秋,顺便递给她一个小塑料袋。

    “你把这个泡水喝了。”陆允对她说。

    “哦。”单季秋接过来,也不知道是个啥,就点点头应下。

    等她回屋打开书包才发现书包里装着好几包颜色各异的卫生巾。

    而那个塑料袋里是新鲜的红糖块。

    几天后,单季秋跟陆允去一家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老板娘认出了陆允,跟身边的阿姨表扬道:“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孝顺的小帅哥。帮妈妈买卫生巾,埋着头一脸的不好意思,还问我这种肚子痛应该吃什么缓解。哎哟,真的是太懂事了。哎,小帅哥,你不买了啊……”

    那天啊,阳光特别的好,金灿灿的落在大地上。

    陆允丢下手里准备付钱的零食,头也不回的快步跨进了璀璨的光芒里。

    那是单季秋第一次看到他红透了的脸,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又像是刚起锅的小龙虾。

    那段时间,陆允一惹她不高兴,她就拿这事来说。以至于说习惯了,在运动会上她帮他百米跑加油,脱口而出喊了句:“陆允,给妈妈冲啊!”

    陆允一个踉跄,差点摔死在跑道上。而他人一回来,她也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

    陆允见单季秋有些呆滞,低声说:“想什么呢?难不成让你疼死,我再给你收尸?”

    单季秋:“……”这什么鬼话。

    陆允拿手肘撞了一下单季秋:“赶紧的喝了,我帮你盯着老谢。”

    教室里突然安静到落针可闻,只剩下吊扇在大家头顶“咯吱”转动的声音。

    老谢双手撑着讲桌,吹胡子瞪眼:“陆允,你还影响你同桌是不是?”

    “没有。”陆允笑道。

    老谢:“来,你说说给我说说勒夏特列原理。”

    陆允站起身来回答:“勒夏特列原理又叫平衡移动原理,如果改变影响平衡的一个条件。比如浓度,压强,温度等,平衡就向能够减弱这种改变的方向移动,例如一个可逆反应中……”

    他唇角飞扬,笑里都是少年气:“谢老师,咱们还没学到这儿,你不是故意为难我吧?”

    老谢清了清嗓子,给他一记眼刀,摆了下手:“坐下,再说话就给我出去罚站。”

    陆允颔首坐下,顺手扯了张草稿纸。修长的手指转着笔,蓦地一顿,用嘴巴咬掉笔盖,笔尖在纸面上划拉了几下,将其移到单季秋面前。

    单季秋一看,不规整的草稿纸上是行云流水的逍遥字迹。

    他从小跟陆爷爷练书法,有自己的一套书写习惯。看上去规整,其实每一横暗藏锋利,每一竖又像他这人,拉的老长,懒散又随性。以至于别人很难模仿,但打一眼就能看认出他的笔迹。

    上面也就俩字:快喝。

    她偷偷地笑了,一股暖意渐起。哪怕知道他的关心无关情爱。可是,她还是没由来地暗自窃喜。

    她的余光里悄悄地占满了他,连空气都是红糖味儿的甜。

    怎么办?好像又多了一个没办法不喜欢你的理由。

    ……

    一晃到了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