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轩之才十二，已经考过了童生试，因为家里没有银子，也就没再读书，不然的话，以他的资质，说不定现在已经是秀才了。

    “可是……”

    不用卖身，可以先结算工钱，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诱惑，想拒绝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就在刚刚，林小丫偷偷给他娘把脉，长期营养不良，心思郁结，身体亏得厉害，得吃一些好的补养。

    “我得回去了，不如你跟我去见见我娘和大哥，我没说谎。”

    林小丫捏捏自己的脸蛋，顶着八岁的外表，的确没有说服力。

    她自作主张，有点心虚，不过娘李氏肯定不会反对，替她兜底。

    王轩之见他娘还没醒来，轻轻地带上门，跟着林小丫一起到药铺门口。

    这边，李氏左等右等，不见人，当即冒冷汗，和林大寒正商量去找人。

    “娘，小妹回来了！”

    胡同口，露出林小丫衣衫的一角，她快步跑到牛车前，拉着李氏的胳膊，“娘，我回来晚了。”

    有错马上承认，免于皮肉之苦，林小丫修炼成精，还不等李氏说话，赶紧抢先。

    “你这丫头是不是有啥幺蛾子了？”

    见人平安回来，李氏松口气，边城不太平，拐子也多，虽说小闺女精明，可做娘的，哪能一点不操心。

    “是不是找不到路，麻烦小哥哥送你回来了？”

    李氏打量王轩之，只觉得有点面熟，她从车上找到一包糕饼，忙不迭地道谢。

    “婶子，不是的。”

    王轩之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家看上去家境一般，真的愿意出那么多银子请人？

    “娘，是这样。”

    林小丫凑在李氏耳边，简单把经过说一遍，她觉得王轩之有眼缘，而且今日拿了不义之财，得花出去一些。

    “好。”

    李氏几乎不假思索地，当即答应下来。家里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两瓣花，一出手就是一个银锭，她不是不心疼的。

    可是，自家小丫和别人不同，除家中兄弟姐妹，从小就没有玩伴，她喜欢，就算买人回家，李氏也会眼睛都不眨。

    银钱已给，王轩之签订工契，自家又报出地址，等人上门。

    “娘，你那么看我干啥啊？”

    牛车继续上路，林小丫想着心事，总觉得身边有一道目光，她一扭头，就见自家娘亲诧异地看着她。

    这件事，她承认有点自作主张，当时头脑发热，不过林小丫不后悔。

    “娘的小丫，长大了啊。”

    李氏欣慰地点点头，别人家七八岁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哪能和小丫一样，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儿大不由娘，闺女也一样，将来出嫁，得找靠谱的人，她看王轩之可以，不如留在眼下观察几年。

    “娘……”

    林小丫哭笑不得，虽说她心里年龄远远不止八岁，可她现在还是个小豆丁啊！

    “娘知道你害羞，哈哈。”

    李氏越发笃定，笑容满面，一路上哼唱着山间小调，心情很好的样子。

    到宅院放东西，院子里只留下个看门的老头，他负责传口信，马上就回到乡下养老，走之前，还感念一下李氏的恩德。

    “大寒，你留着搬东西，我带着小丫坐马车去黄记牙行。”

    李氏嫌弃牛车太慢，想到今日家里有进账，就没抠抠搜搜，花了十几个铜板，坐马车前去。

    “娘，诗情画意等不及了，自己去了。”

    林小丫想，自家的成年男丁只有林满铜，的确没办法让诗情画意攀高枝，也难怪二人迫不及待。

    沿途乘坐的马车，类似于现代的顺风车，马车车厢能坐下好几个人，东南西北的跑。

    车厢里的味道特别难闻，也不晓得谁在抽烟袋锅子，熏得人睁不开眼。

    “还有不到一刻钟，忍忍。”

    李氏把林小丫搂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为了赶时间，她也是第一次坐马车。

    逼仄狭小的车厢内，挤着四个壮汉，其中一人脸上还有刺青，那代表曾经犯过重罪的，李氏不想惹麻烦，没有提出开窗。

    “好。”

    林小丫沉默，她在几个人身上感受到浓烈的煞气，或者说是血腥气，那感觉，和家里住着受伤的黑衣人相似。

    不过，萧大哥一身正气，感觉不是坏人，而这四个人，一看就是下九流，没准是逃犯。

    好不容易到了牙行，李氏抱着林小丫下马车，母女俩心里大石才落下。

    “小丫，回去咱们去集市买东西，娘带你坐牛车回家。”

    等解决完诗情画意，母女俩买点东西，直接回到新家，出门之前和家里人说好，今晚就过来住。

    这会儿，怕是何氏已经领着大丫二丫过去打扫了。

    “娘，那几个人……”

    林小丫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几个人虽然凶恶，却没把二人放在眼里。简单整理下被压皱的衣衫，李氏拉着林小丫进到牙行。

    “您可是林家夫人？”

    伙计一早在门外等候，听说有个脸上带疤的小丫头，他猜测来者是李氏。

    “不敢当。”

    李氏摆摆手，进到一处茶水间，刚坐定，牙行的掌柜就带着诗情画意来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头一次见到死契的奴才能自己挑选主家，早上诗情画意来说明情况，他差点没把人当疯子撵出去。

    “这一路，您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吃点茶果。”

    掌柜指着桌上的茶水点心，全部是刚刚派人采买，诗情画意的确不错，而且李氏的意思也很明白，不想赚黑心银子。

    卖身契上写多少，给多少就行。

    当年二人被辗转发卖，身价只有几两，灾荒年间，人都不值钱。

    若真如此，黄记牙行一转手，就能赚几十两，掌柜的很高兴。

    “您是按照身契的银子要价？”

    掌柜有些不确定，再次询问。

    “对，就按照上面的给。”

    李氏又不指望贩卖人口发家，最开始她打算直接放人走，不要银子，奈何诗情画意开口，求被转卖。

    这二人没伺候自己一天，没什么情分可言，李氏觉得这样做，自己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