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为守岁，家里人很晚才睡，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的，包括做苦力的林小丫，一边吃饺子，一边打呵欠。

    “娘，咱们在上山，用得着起这么早么？”

    林二丫困的眼泪流出来了，前半夜是糟心，后半宿畅想家里分家后，未来的美好生活，天明时分才睡着，这还不到一会儿，就被叫起来。

    初一按照习俗是不出门访亲的，这个习俗不是说在家里不出门，而是不出村，所以妇人想要回娘家都要等到初二。

    俗传正月初一为扫帚生日，这一天不能动扫帚，否则会扫走运气，破财，引来扫帚星，家里就霉运连连。

    “注意点儿，别把饺子的馅儿掉了。”

    李氏盯着自家呵欠连连的二闺女提醒，他们在山上没有什么亲戚可走，可别忘记，如果没有邻居老两口的帮助，自家小丫也活不到现在。

    “爹爹腿脚不好，我带着小丫上门拜年。”

    林二丫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饺子，风风火火地，转过头来，催促细嚼慢咽的自家小妹，“快点儿，吃个饭咋就像大户人家小姐一样呢！”

    以前在林家老宅，林家人吃饭都快，就那么点菜，下筷子晚了得饿肚子，每次吃饭都和打架一样。

    林小丫人小胳膊短，抢不过堂哥堂姐，后来被要求不上桌，在灶间吃点剩饭剩菜。

    “你们李爷爷李奶奶喜欢热闹，一起去！”

    李氏提出准备的年礼，一条腊肉，一只风干鸡，还有两三斤大枣，几封镇上买的糕饼点心。

    对于闺女的救命恩人，李氏心中感激，因此格外大方。

    林小丫换了一套新衣裳，又被二姐叫去梳头，林二丫手巧，还特意给她扎上两条红头绳，如果没有脸上那条深刻的疤痕，林小丫还是挺可爱的。

    还不等几人出门，就听门口砰砰拍门地响动。

    林小丫心中一紧，今儿是大年初一，难道林家那些极品找上门了？

    现在天色还早，按照时间算，从林家村到李家村，抄最近的小路，也得半夜出发，林老太太放弃守岁，上门找自家麻烦的可能性不大。

    “我去开门。”

    林大寒把几个弟妹护在身后，先一步打开院门，看到门口站着黑压压十几个人，当即傻眼。

    人群中，夏荷在最中间，她抬起头，看到林大寒憨厚的傻样，用手捂嘴偷笑，她想到了什么，瞬间羞红了脸，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娘，娘！来客人了！”

    林二丫不太认识夏家的人，但是见为首的人提着包裹，看着像上门送礼，倒是不像来找茬的。

    李氏听到响动，用手擦了擦围裙，迈着大步从屋里出来。

    “秀花姐，多亏了你家大寒救了我们家的荷花，这才没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然…我这心…”

    为首之人正是夏李氏，她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色袄子，进门就开始道谢，同时眼珠乱转地打量李家的院子。

    虽然都在同一个村，夏李氏从没来过，院内杂物被归置得井井有条，看着很是温馨。

    村里谣传李氏被休了，过得凄惨无比，可看家中几个娃子簇新的袄子，喜洋洋的，没一点伤心之色。

    夏李氏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背着手，面容刻板，不发一言，正是夏荷的爹爹夏秀才。

    昨夜，因为夏荷落水，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夏秀才听说夏荷被小子抱着上来的，当即慌了神，村里人不少都看到了，他闺女名节有损，以后可咋嫁人？

    夏李氏对林家了解的多一些，又出了个馊主意，林大寒和夏荷年貌相当，都没有定下亲事，不如两家就结成亲家，皆大欢喜。

    话本子里不是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把夏荷打发出去，夏李氏就觉得清静了，省得有个和夏秀才原配长相相似的闺女，让他时时刻刻不忘记原配。

    夏秀才总是和夏荷一起回忆那个短命鬼，夏李氏无比糟心，偏生又不能和一个死人计较，她早就想把人嫁出去，别留着碍她的眼，奈何夏秀才觉得村里的小子都配不上他闺女。

    这下好了，瞌睡有了枕头，困扰夏李氏的难题，突然有了解决的法子。

    为避免夜长梦多，她在夜里备下礼品，早饭之后就把人带来道谢，身后，还跟着族里的亲戚。

    “快快请进！”

    面对如此情况，李氏摸不着头脑，但人家上门道谢，她总不能把人撵出去，只得笑脸相迎，“二丫，去，沏一壶茶来！”

    十几个人进了屋里，或坐或站，和林满铜打招呼，字里行间都是夸赞林大寒见义勇为，如果没有他跳到冰窟窿里救人，等村里人都来了，夏荷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应该的，应该的！”

    林满铜老实，面对一群人赞美，无所适从，只得频频给李氏使眼色，让她救场。

    “这是夏荷吧，咋不在家里躺着，刚落了水就出门，可别受寒啊。”

    李氏就知道不能指望自家男人，她想不通对方来意，左右家里现在就是这个条件，没有可图的，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婶子，我挺好的。”

    夏荷害羞，头垂得更低，只是在众人闲聊的时候，偷看林大寒。

    这一切瞒不过林小丫的眼睛，夏荷明显是少女思春，难道自家大哥的春天来了？救人救出一段姻缘，貌似也不错！

    “我们家荷花去年及笄，也没定下亲事。我就不想让她外嫁，万一受了委屈，这回趟娘家也费劲。”

    夏李氏拉着李氏话家常，说起来，两个人还是同族姐妹，她尽量婉转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总不能女方主动提亲吧！

    从头到尾，夏秀才拉长一张脸，作为背景板，不发一言。

    他心里，自己女儿千好万好，就应该嫁给有出息的读书人，而不是村里的泥腿子。

    他打听过，林家老宅那群人拎不清，三房的人也是糊涂，任人欺压，夏秀才很担心，以夏荷软弱的性子，会不会被林老太太欺负。

    他想着，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钱，不如让林大寒当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