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地上的积雪白茫茫一片，给黑暗的天加了几抹亮色。李氏替自家小闺女紧了紧棉袄，提着油灯走在前头。

    “谁啊，谁在外面？”

    李氏走到门口，没听见一点动静，她停顿片刻，出声询问。

    “小丫，该不是你听错了吧？这大半夜的，哪会有人上门。”

    李氏摇摇头，林家人上门闹，也不会挑着半夜，夜里刺骨的冰寒，林老太太那么爱享受的人，肯定窝在热炕头取暖，决计不会跑来受罪。

    “不可能，我是听见了啊。”

    前后一共两次，第一次是幻觉，也不会两次都是吧，莫不是山上的野兽下山了？

    无人应答，李氏也不打算开门，正要转身回屋，只听见门口发出点动静，有人小声道，“娘，小妹，是我……”

    “大丫？”

    三更半夜，林大丫出现在门口，李氏惊得扔掉手里的油灯，快速打开门。

    门外，林大丫手脚冻得麻木，嘴唇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她稍微挪动一下身子，好半天，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丫，你咋来了！”

    李氏可吓得不轻，四处张望，周围除了林大丫之外，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她脱下袄子，裹在林大丫的身上，心疼得差点掉下眼泪。

    “娘，赶紧让大姐到炕上缓缓，我去灶间加点柴禾，再把鸡汤热一热。”

    林小丫看着自家大姐面色不好，估计和林家一众极品有关，甭管因为啥，先吃饱暖暖身子最重要，不然这年头染上风寒，一个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锅里没有饭了，小丫，你热两个大馒头，你大姐肯定没吃饭。”

    李氏一脸笃定，把林大丫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母女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进门。

    开门声惊动了林大寒，他过年就十六岁，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就算是一家子兄妹，该避嫌还是要避嫌，他利索地穿好衣裳，看了一眼黑衣人。

    黑衣人还是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不晓得有没有睡着，对一切充耳不闻。

    “这里我来，你这小身板能干啥，仔细再烫到手。”

    林大寒一进灶间，就见自家小妹，小小的人儿，正在端着一个硕大的铁锅，吓得赶紧接过来。

    前几日林小丫得重病，差点一命呜呼，林大寒真是受到惊吓，现在不敢让她干一点活儿。

    “大哥，鸡汤里加点水，再加点蘑菇吧。”

    李氏本打算早上再热鸡汤，干蘑菇用热水泡好，这会儿直接下在汤里就行，大铁锅上面放着盖帘，热两个大馒头，一点不耽误。

    “大丫咋来了呢？这个点，咱爹不跟着，只有她自己？”

    林大寒皱眉，外公没的早，后来大舅也失踪了，所以每到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李氏都没地方去，在他的印象里，兄妹几个人来李家村的次数屈指可数。

    路途遥远，又是半夜，让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娃出门，林家人也能放心？不用说，肯定是又出了啥事，老宅那些人，就没消停的时候。

    灶内的柴禾烧得很旺，约莫也就一刻钟，鸡汤冒着汩汩地泡泡，林大寒用勺子舀一勺，感觉咸淡适中，装了一大碗。

    林小丫拎着食盒进门，见她娘正靠在墙边抹眼泪，连二姐都红了眼睛，嘴里不断咒骂，“那个老不死的，老天咋就不开眼呢，赶紧收了她去！”

    “大姐，你先吃点东西驱寒。”

    林小丫放上炕桌，用铁丝挑着油灯芯子，油灯啪啪作响，火苗也比刚才更明亮。

    借着火光，林小丫倒吸一口冷气，自家大姐露出的衣袖和脖子上，布满青紫色的檩子，纵横交错，形态可怖。

    “大姐，这是谁干的，咱爹为啥不拦着！”

    林小丫自诩一个成年人，还是做医生的，心里素质足够强大，可面对亲人受伤，她也忍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哽咽着，“你疼不疼，咱家有药呢！”

    “还能是谁，狠毒的林老太太！”

    林二丫眼神凶狠，似乎下一秒就要提刀上阵，林小丫丝毫不怀疑，只要林老太太在现场，自家二姐可能会剁了她。

    “二丫，那是咱奶。”

    林大丫性子绵软，被打也不记仇，只是默默地擦眼泪，心里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小妹被林大妞欺负，染上风寒，咱奶不给掏一个铜板看病，拖着越来越严重，她还要让大伯把小妹扔小南山去。”

    林二丫一开始气得浑身发抖，片刻后，又冷静下来，她再也不把那群畜生当亲人，也没有什么伤感的，以后有仇报仇，绝不会继续忍，大不了同归于尽！

    “大姐，你知道林老太太带着一家子找上门来，污蔑咱娘偷人，咱娘差点就活不下去了，你和我，我们差点成了没娘的孩子！”

    林二丫声音冰冷，把老宅人上门粮食，如何大闹的学了一遍，就连刘氏那些火上浇油的话都没落下，几乎是一字不差。

    “奶，大伯娘，二伯娘她们，她们怎么能……”

    林大丫声音颤抖，握着汤勺的手都哆嗦了，她哇地一声大哭出声，抱着李氏的腰身，大叫，“娘，娘！”

    “好了，娘没那么脆弱，有娘在，不怕啊。”

    李氏把林大丫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先喝点鸡汤暖身子，你大哥在陷阱里抓的山鸡呢，等吃饱了，娘给你上药，你以后就留在这边。”

    林大丫身上的伤势不轻，不过没有大面积出血，及时上药还好，以后不会留下疤。

    “娘，不怪爹爹，她被林老太太打得起不来，想帮我也是有心无力。”

    林大丫吸了吸鼻子，不免为爹林满铜开脱几句，在她心里，爹爹是最好的人，只是糊涂的相信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被林老太太用鞭子抽打，小弟林小寒阻拦，被林满金拎着衣服领子丢出门，她爹林满铜听见响动，一瘸一拐地从炕上爬下来，但是因为伤了腿，根本站不起来，只能靠双手在地上爬行，就这样，还想着阻拦。

    林大丫被刘氏按倒在地，大声哭喊，林家人不是说风凉话就是嘲讽，只有她的爹爹和小弟，感同身受，默默地掉眼泪。

    “爹爹让我赶紧来李家村找娘，他给我画一张草图，不然我也找不到。”

    林大丫哭声小了一些， 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忧愁，她很担心留在林家的爹爹和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