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长恨春案(十一)蛇身病
脑子里窜过几声蛇吐芯子的样子,嘶嘶声似乎就在耳边,灼华忍不住的白了脸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呕了一下。
“蛇身病?”徐悦瞧她作呕的样子,想起了围猎那回,小东西还被蛇惊晕了过去,给她倒了杯茶喂了喝下,给她搓了搓手臂,搓散那股子恶寒,“那是什么病症?”
小童看着灼华,小小的圆脸上满是惊讶,居然还有她害怕的东西!
咧嘴一笑,原来公主也是普通人嘛!
他回道:“皮肤纹路似蛇纹,皮肤干燥粗糙,常有皮屑脱落,夏日汗多,症状会有所减轻。若常年浸泡药浴,也能使得症状有所缓解,只不过是不会治愈的。殿下拿来的药渣老爷瞧过了,老爷要小的与殿下说一声,里头的药材大多昂贵,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灼华点头,道了晓得。
让静姝找了个小布口袋,给他装了一口袋的果子,又给了一吊钱让他去买个冰碗子吃去。小童笑眯了眼,连说最喜欢给老爷到殿下这儿来跑腿了。
灼华看了眼自己的手,想起当时还仔细瞧了那皮屑来着,虽说那是将皮屑收起来时用的竹镊,可还是恶心的不行,又灌了几口水才压住了那阵恶心:“萧瑾从五品的武将,俸禄有限,萧家也不过普通人家,若是价格昂贵,如何用得起?”
徐悦点头,道:“我会让人去查那家铺子,看看背后的老板是谁。”
灼华摇头,“镇抚司去查对方会有察觉。让赵姨娘的娘家人去查,他们于药材上生意做是好,要在京中开药铺子,免不得要和赵家打交道。”
皇商赵家,煊慧的外祖家。
徐悦应下,“晚一点我去找赵家老爷。”
灼华从他袖子里拿了帕子,用力擦了擦手,道:“我在柳元鈞的衣袖的褶皱里也发现了一些皮屑,原还想着如今正值夏日,汗水多,怎么还会有人掉这样大的皮屑,竟是得了皮肤病的缘故。也就是说,柳元鈞死前和萧瑾是有过接触的。”
徐悦拧了拧眉道:“柳元鈞是武职,每日刀枪棍棒的,手上不可能一直干干净净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柳元鈞的双手指甲那么感觉,像是别人刻意清洗过的一样。原来如此。”
“柳元鈞定是发现了什么,甚至动过手,打斗间说不定还抓破了那人的衣裳,留了证据在指甲里,那皮屑特征太过明显,所以他把柳元鈞的手给清洗干净了。只是没想到,柳元鈞的衣服上面还沾了一星半点儿。”
灼华折了一支矮几上细颈瓶里的茉莉,放在鼻下细细一闻,浅眸中闪过一抹明亮,想起早上翻阅的口供,轻道:“周恒与他们比武切磋是前一日的事情,而那件衣裳上却是他们回去后的夜里换上的,说明是在当夜洗漱之后他们才见过,可口供里他却说自己从三千营回去后就没再见过柳元鈞,便是撒谎了。”
夫妇两默了许久,尚有一事想不明白。
徐悦黑眸中有幽光流过:“我让温胥去巡防营打听了一下,当时给柳元鈞伤药时有多人在场,还讨论着下回如何破解周恒的招数,那么多人在,要在涂抹的伤药上动手脚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么,给柳元鈞上药的人被杀,很有可能是欲盖弥彰。为的就是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以为柳元鈞是事后中毒的。”
灼华不解道:“那萧瑾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去找柳元鈞?”
“确认柳元鈞是否毒发?”眉心蹙了一折山峦,徐悦也想不明白,“长恨春的毒是他们自己涂上去的,又是亲眼看着周恒的棍子打伤了柳元鈞的。以他们的谨慎,怎么会多此一举的想着去瞧这一眼?萧瑾究竟发现了什么,要让他冒险去找柳元鈞一查究竟?”
窗棂微微隙了一列,热浪缝隙间扑了进来,窗棂上刻着“鹿鹤同春”的纹路,烈烈天光漏过窗上薄薄的颜色蝉翼纱投在了室内浅色的地毯上,融了一幅岁岁长安的福气。
缝隙里漏进来的一道明亮中带了几分金色的光,落在茉莉莹白的花瓣和她的拇指上,格外明媚。
随着她指尖旋转,花瓣晕出一轮乳白的半透明光晕,香味飞散在鼻间,清雅宜人。
徐悦凤眸一斜,把妻子上上下下瞄了一遍,“下一步你不是打算要打草惊蛇么?”
灼华有些暗暗流汗,跟镇抚司的指挥使说话真是连撒谎的机会都没有!
手指勾着他的,轻轻的扯了扯,她笑的娇软可爱,“我不过让人去递个话,这都要吃一嘴的干醋。你上辈子该不会是醋坊的老板来的吧?”
徐悦眯着眼就往她的细嫩脖颈上咬了一口,“那你便是糯米。”
灼华捂着脖子,嗔了他一眼,“属狗的呀!”
静婵从外头迈着碎步匆匆过来,站在内室的门口,声音轻巧:“雍王殿下来了。”
徐悦微微仰了身,支手托腮的撑在矮几上,眉稍微挑,便是一股子扑面的风流俊俏,“人家可不得找着机会来见了。”
“哦?”灼华的指尖戳在他的颊上,凹了一个很有弹性的窝儿来,“莫不是近日南宫翁主都没去寻你一同破案了?”
徐悦一噎,可怜兮兮的皱了皱鼻:“……”那两个人,真是吃饱撑的!
对于李彧曾冒犯她的事,徐大人一直耿耿于怀,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单独见面的。
“走了,我不说话,你来说。”灼华顺着他扶起的力道站起来。
心口忽生了一阵剧痛,两眼恍惚起了无数的银色亮点游曳,膝盖一软,跌了下去,尽管徐悦抓的及时,手肘还是狠狠磕在了矮几上。
整个人仿若失了知觉一般,毫无力道的伏在了矮几上,呼吸短促,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极为痛苦的。
徐悦脑中一嗡,心脏都要停拍了。
把人抱起放在软塌上,却是见她面上唇上渐渐褪却了血色,冷汗直沁,整个人又是几乎透明的苍白,握着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在不断的上升。
他急的瞬时双目赤红了起来,“去叫阿翁,快去!快去!”
倚楼几乎是飞起来的速度翻过墙头而去。
老先生被拽着,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喘着气、抹着汗、翻着白眼把人都赶了出去。
金针沾了气味独特的药水,一下稳稳扎进了灼华的心窝,待她的痛楚减轻下来,老先生捋着长须细细把脉。
良久道:“成了。索性这一回只是让你体温骤起,没有高热。”
灼华虚弱的躺在床上,青丝似刚沐了水泽,贴在小巧的面孔上更显苍白至通明的脆弱,微微阖了阖眼,舒了口气。
勉力一笑,“等了那么久,总算是成了。养在心窝里可实在是吓人的很,生怕三更半夜里就爬出来了。”细细喘了几口气,“他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怕也是要瞒不住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显然还不够疼!现在必须每日施针压制。要尽快取出来,不然你就要危险了。”老先生重重哼了一声,收了金针,“我看你就是脑子不好,瞒他做什么,就该告诉他。叫他看看你为他吃了多少苦。”
灼华的嘴角抿了个洁白如茉莉的笑意,“我既都受了,何必再多一个人痛苦。”
老先生的手里顿了顿,半天憋了两个字出来,“傻子!”
收拾完了,又给她喂了两颗药丸子,“这是新制的药丸,可以克制它在你身体里不再乱动。要把那东西取出来,就得划开心脉,到时候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灼华痛的乏极了,阖了眼。
默了许久,老先生以为她睡着了,正要出门,就听的一声低语,“会有办法,让他永远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