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道身影，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德莱尔家族的府邸之中。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本来是飘无行踪的行云流水，忽然，便停顿了下来。

    “前边儿，你不能再进去了。明白我的意思，你现在就回去吧。”

    “你现在是在跟我商量，还是在命令我？”?“不管是商量，还是命令。你都乖乖的转身离开比较好。我不想跟你动手，我也没有必须要跟你动手的理由。当然，如果真动起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我看到出来，你肩膀上有伤。你应该知道，就算你肩膀上没有伤，在这里跟我动起手来，你没有胜算的，只要有我在，你甚至都逃脱不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转身离开？真打算跟我动手么？”

    “只是在想，很多年没有见过的朋友，是不是应该多聊两句。”

    “现在不是跟你聊天叙旧的时候。你放心，过几天我就会亲自去登门拜访你，以及你的主子。”

    “那你应该也很清楚，不管老德莱尔给了你多少钱，我背后的主子都能给你十倍甚至是更多。”

    “所以，我过些天一定会去登门拜访的。不会让你跟你的主子等的太久。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

    “好吧……我知道了。”

    “这就要走了吗？”

    “你不是都说了么，前边我是不能再进去了。你也说了，跟你动起手来，我连平安回去的可能性都没有。而且你又不肯跟老朋友聊聊天，天气挺热的，我还是不在这里跟你挨热比较好。”

    “你是个聪明人。”

    “我一向都是个聪明人。”?“所以当年黎先生找到你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他。”

    “其实原本你也有机会跟我一样为黎先生办事儿的，只是你要价太高，黎先生觉得不划算于是作罢。”

    “黎先生也并不是一个怕花钱的人。”

    “可怕不怕花钱，与愿不愿意去花这个钱，是两码事儿。你有能力，为了你的能力黎先生是应该花钱去买。可如果他花的这个钱，是你能力的数十倍，那么，这笔买卖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你说呢？”

    “哎……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被黎先生拒之门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接过什么高价的任务了。你看我现在，只能给德莱尔家族当一只看门狗。赚的……还不如黎先生那边的一半。”

    “人的一辈子，就是很多个选择题所构成的。就是十字路口，这个十字路口你选择错误了方向，那么你之后的路，都是错误的。”

    “可地球是圆的。”

    “你是想跟我说，既然选择错了方向，那就一错到底。反正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你能重新走对方向，是这个意思么？”

    “是的。”

    “可我只怕你没有这个时间能够绕地球一圈，重新回到正确的方向。”

    “那如果我现在愿意推开，让你再走进去呢？”

    “为什么不说话？你很清楚，只要你开口跟我许诺一句话。我立刻就会给你让开，让你进去找你主子想要你去找的人。”

    “我在考虑，你这样忽然卖人情给我，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说白了，我只是想要给自己重新争取一个为黎先生办事儿的资格罢了。黎先生那个人的脾气秉性不用多说，你我心里都是明白的很。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我当年拒绝过他，现在如果不做点什么事情表达一下我的诚意，黎先生不会重新考虑我的。”

    “可你现在就是卖了人情给我，黎先生也不一定会重新给你机会。”

    “但如果我不是试一试的话，我就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黎先生就是想给我机会，他也没有办法给我的，你说呢？”

    “既然是老朋友，那你就告诉我，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给黎先生一个人情，再给你主子一个人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只是厌烦了给德莱尔家族当一条看门狗的日子，我想要重新回到杀手的世界里。”

    “好吧，那你让我考虑一下行不行？这件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问问我家主子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接受你的人情，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这边……最多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帮你说两句好话儿。我也只能做到这样儿了。”

    “当然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我不同意，没有人可以进入这座府邸。你主子想要找小德莱尔的愿望，也就会永远的落空。”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不，我只是在威胁你的主子。”

    “你应该清楚，我主子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够去威胁他的。就算你现在威胁他成功了，你也应该清楚，我主子的性格，日后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所以，我更希望你能帮我说的委婉一点。不要让你的主子觉得我是在威胁他。我这个人一向都不是很会讲话，而你，又比较能言善辩。我想，你肯定有办法，把我的这种威胁，变成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你太抬举我了。波吉少爷的敏锐，是超过你想象的。”

    “那这个，就看你想不想帮我这个老朋友了。可我说的也是实话，你应该知道。”

    “我很清楚。如果你不同意的话，这座府邸，我是再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就当我想要讨好你背后的主子吧，回去告诉波吉，老德莱尔已经动了杀了他的念头。就因为他轻飘飘的就将那两分鉴定报告的结果动了手脚，现在老德莱尔被勒布雷的咄咄逼人已经快要逼上了绝路。当然，我想你主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可老德莱尔的愤怒与阴狠……让你家主子多多注意吧。除了我，老德莱尔还豢养着几个高级杀手。就算老德莱尔因为我的价格太高，没有让我动手，他也会让别人去暗杀你家主子的。”

    “我能对付的了吗？”

    “一个，你能对付。两个，你勉强能对付。可如果有三个四个五个呢？你怎么对付。你对付不了的。”

    “那么……我完全明白了。你的提醒，我想我主子会记在心里的。”

    “我不需要他记在心里，我只想要看到真真切切的感谢。你明白吗？”

    “明白。”

    “你现在可以回去给你家主子复命了。而我，也等着你的好消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你也不该对我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你既然清楚我家的主子是谁，那他的性格你显然也很了解，不需要我再反多废话。”

    “我只想要请你帮我说两句好听话儿而已。”

    “作为老朋友，也是曾经的战友，我愿意去帮你跟波吉少爷说这个好听话。但，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了。结果，你也需要做好两手准备。波吉少爷的心思，不是你能够猜测的。”

    “那好吧，我再多给你家主子一点提醒，这样，总能让他改变什么意见了。”

    “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

    “是提醒你家主子。”

    “直接说！”

    “不光是老德莱尔，勒布雷那边也已经不打算再抓住你家主子当人质了。”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也听明白了。行了，回去跟你家主子复命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会帮你跟波吉少爷说好话的。”

    “谢谢你了。”

    “客气！”

    ※

    “他真这样说？”波吉眉头猛地一跳，脸上透着深深的不耐烦。

    当然了，任谁在睡得香甜的时候，忽然被人从睡梦中给拉扯醒来，那心情都不会太好。

    波吉是个没什么起床气的人，他也只是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而已。如果这事儿搁在钱九江的身上，估计他钱少爷现在已经闹得是鸡飞狗跳，谁也甭想睡个安稳觉了。

    于是杀手忽略了波吉脸上的表情，点点头，“是的，他很明确的表达出了自己想要给你办事儿的想法。”

    波吉拧了拧眉头，靠在床头上，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那你觉得，他是真心想要给我办事儿，想要到我黎叔的麾下，还是说……”

    “那家伙，绝对不可能为了老德莱尔做到这种地步。就算给他在再多的钱，也不会让他做这种事情。所以波吉少爷，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那个家伙，的的确确是厌倦了给德莱尔家族当看门狗的生活了。”

    “我看他是嫌弃老德莱尔开的价格太低了吧！”

    “……”杀手笑了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长年累月的给人当一只看门狗，这样的日子，也会腻味的。更何况，当看门狗真的没有多少钱赚。”

    偏偏，那家伙又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人。

    在老德莱尔的身边办事儿，哪里来的给黎先生办事儿来的痛快？

    不但钱拿的多，日子还很刺激。不像现在，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波吉沉吟了片刻，脑袋一点，“这间事儿，那你就自己看着去办吧。如果你觉得那家伙有拉拢的必要与资本，你就去告诉他，只要他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波吉少爷，那家伙已经表达出了足够的诚意。如果他没有诚意的话，那么我现在是没有机会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的。我虽然能够从那家伙的手里逃脱掉，可我一定逃不脱德莱尔家族的枪林弹雨。”

    那家伙肯放他回来见波吉少爷，就已经是表达出了足够的诚意。

    诚意，满满。

    “行！”波吉脑袋猛地一点，“你看着去办！”

    “别让我看着办，你得给我出一个确定的答复。不然，我没有办法去找那家伙。”

    “你的意思是……？”

    “到时候你就帮那家伙在黎先生面前美言两句，即可。至于黎先生是会选择重新将他纳入麾下，还是对他不屑一顾。这就跟你没有关系了。那家伙也仅仅只是想要卖你一人情，让你日后在黎先生面前帮他说两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