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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渡口(一)

      只是今天,夏瘸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低低道,“申叔,你说官府真的是要用我们?会不会拿我们作饵啊?”

    “嘁!就你这个瘸子,拿你作饵?喂狗都嫌骨头多!你不看别的,就看扛到家里的粮食,是不是该出份力?”

    这倒是。

    “我也没说不出力,这不是怕么?”

    呵呵。

    断了只胳膊的申老爹,冷笑起来,“都一把岁数了,难道你见过天上掉馅饼?这前怕狼后怕虎的,你索性回去。等我见着贼人,立了功劳,我还想多挣一份炭火呢。否则回头天儿冷起来,冻不死你!”

    夏瘸子闭嘴了。

    他们这些伤残老兵,退役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虽有抚恤银子,可这么些年下来,早花干净了。

    他俩还算好,服役前就成了亲,俱有媳妇儿女。否则落个残疾回来,谁肯服侍?

    可即便如此,谁不盼着多挣些银钱,手头宽裕,家里人看重呢?

    前儿官府悄悄来送了粮,家里总算能吃顿饱饭了。他那冷脸媳妇这两天,可是一个笑脸相迎。儿女还抢着给他打水烫脚,不知多孝顺。

    夏瘸子不怪他们。

    乡下日子本就困苦,谁家养得起闲人?

    换作自己,也不一定能对个伤残家人,总有好脸色。

    申老爹道,“看你死去老爹的份上,我给你递个准话。咱们这一带,地形太复杂,我听官府那意思,怕是以后想长期用到咱们。你要不干,官府自会去找别人。到时你饿得要死,可别说我这个做叔的,没提醒过你。”

    夏瘸子再一想,下定决心了。

    自己本是半个废人,再不巴着这样机会,又能做得了什么?

    才想表个决心,可他到底年轻,眼神好,一下瞟见芦苇荡里有人影闪动了。

    赶紧暗地里拉了申老爹一把,怪叫起来。

    “哎!叔你看,那儿是有野鸭子么?你腿脚好,先过去看看。”

    申老爹会意,佯怒道,“说好了一起来捡鸭蛋,你又净想偷懒。爱去不去,捡到了我也不会分给你!”

    二人在这拉拉扯扯,吵吵闹闹的前行,就等着芦苇荡子里的黑影,有时间蹿出来,拿刀架上二人脖子。

    “说!官兵在哪里?”

    “哎呀大爷,这我们可不知道啊,听说好象是走了。”

    “真走了?走了几日?”

    “有两三日了吧,要不我们也不敢出来捡鸭蛋啊。都说要打仗呢,我们这又老又瘸的,可不得躲家里?”

    “大爷您可千万别杀我们,我们捡的鸭蛋都归您,行不?”

    “谁稀罕这个?”

    那山贼看二人做小伏低,毫无反抗之力,显然放下了戒心,转头叫同伙出来,“行了,出来吧,他们没埋伏。是把这两个做掉,还是——”

    他话音未落,申老爹和夏瘸子,却在看清就两个贼寇之后,对视一眼,猛地同时暴起发力!

    申老爹裤腿里暗藏的柴刀,砍翻了第一个人的脚踝。

    进而夏瘸子夺过此贼手中掉落的钢刀,直接就捅死了第二个同伙。

    这是军中配合过的阵法,就算多年不用,对付两个大意的贼寇,还是绰绰有余。

    第一个贼寇痛苦不堪,惨叫连连。

    申老爹喘着粗气,嘿嘿一笑,“身手不错。一个人头,得记一功了。”

    夏瘸子依旧如军中对敌般持持刀警戒,“先别说笑了,说不定还有同伙在附近接应。赶紧拎上他走,别弄死了,回头问出线索,也是大功一件。”

    “审人你叔可在行,快走!”

    躲在远处山坳里的尉迟圭,收着不断传来的好消息,挑眉笑得开怀。

    “瞧瞧瞧瞧,这老兵出马,就是一个顶俩!这些见不得人的王八羔子,就算藏在泥地里装萝卜,也给老子一个一个拔出来!”

    “喏!”

    亲兵应了一声,跑去传话了。

    各乡各村,早已埋伏了几十支小分队。只等收到线报,跑去抓人就是。

    要问这是什么打法,虎威大将军自己也说不清。

    反正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化整为零,零敲碎打。

    抓大鱼就用大网,抓小鱼就用小网。

    再用小虫钓小虾,等零零散散抓完大部分,就算留几只漏网的小虾米,相信有这些老兵盯着,也蹦哒不起来了。

    所以大将军一面等着捷报频传,一面去书箱里挑书了。

    下一本,给小媳妇送什么好呢?

    哎,

    这本什么食话,好象是个菜谱啊。

    大将军眼珠子转了几圈,就让人送去了。

    小媳妇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啥也不会做的。

    这回要怎么翻,他还有些小期待呢。

    要问他怎么看出来许惜颜的翻译,简单啊。

    他上回给许惜颜告密的信中,不是故意点了几个黑墨团么?

    这回在许惜颜的小册子里,看到有些略微写得胖一点的字,他就格外留心。

    然后串起来一读,果然就破解了。

    卫绩那小子就是想太多,才想不明白。

    还是他和小媳妇心有灵犀,嘻嘻,简直天生一对呢!

    十月底的渡口,风冷刺骨。

    更兼下着细雨,越发湿冷。

    回到客栈的许樵,脱下身上斗篷,在炉边烤了烤身上的寒气,才搓着手上楼回话。

    “已经联系好船只了,明儿就可渡江。过去就是和州,俱是官道,再走上十来天,咱们就能回京了。”

    柏二太太总算安下心来,却又自责,“都怪我,在家里耽搁时间长了,连厚衣裳都没带几件,你这出去,可冻坏了吧?”

    许樵笑道,“我年轻,没事儿。外头看着雨大,跑起来也不太冷。倒是祖母,明儿可得穿厚实些。船上风大,可不比平地。我今儿出门,给您和二妹妹一人买了件披风,虽料子差了些,好歹凑合着挡挡风吧。”

    柏二太太慈爱道,“你们兄妹俩,倒想到一块儿去了。你二妹妹今儿也打发人,去采买了好些厚棉衣,已经都发下去了。你的搁你屋里了,快去试试,不合适还能让丫鬟改改。还有你妹妹给你准备的小礼物,快去瞧瞧。”

    还有礼物?

    许樵回屋,先试过棉袄,虽是民间粗布,到底暖和。穿在衣裳里头,也看不出寒酸。

    旁边包袱里,就是给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