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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警戒(一)

      许观海,头皮一麻,真心怕了。

    在回程马车上,强烈的求生欲,让许探花越发做小伏低,务必求得女儿心软。日后若是有错,也放他一马。

    而跟着颜大太太追来的颜真,心中却是忐忑难安。

    那丫头究竟有没有事?

    如果有,自己要如何补救?

    大不了,大不了也在脸上划一刀赔她算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嫁人。

    可是,再摸摸自己的脸,颜真依然有些害怕。

    就算没许惜颜好看,谁又愿意做丑女?

    到时世人更得说,肯定是颜五姑娘脸上有疤,才嫁不出去!

    这一路纠结,简直快把一个好端端的洒脱少女,愁出几根皱纹来。

    等到了许府,在大门口恰遇着成安公主了。

    想是得了消息,一双眼睛早哭得又红又肿。比起平日里的飞扬跋扈,倒多了几分可怜。

    成安公主不认得颜真,却认得颜大太太。

    此刻见着人,又是心虚,又夹杂着对女儿的担忧,忽地全都化成泪水,再次滚滚而落。

    “我,我知道……我得罪过你家……可,可你们有事冲着我来,别欺负我女儿呀……呜呜……”

    不管她平日里再任性,此刻也只是个为了孩子担心的母亲。

    颜真,更羞愧了。

    突然也意识到,她们对许惜颜的孤立与仇恨,真的就理所当然吗?

    许惜颜伤害过谁,又欺负过谁?

    难道就因为她投了这个胎,就活该被乱棒打死?

    她们这些看客,说来又凭的什么?

    还是柏二太太发了话,“这还在大门口呢,哭哭啼啼象什么样子?再说二丫头也未必有事,还不快进去!”

    成安公主对这位婆婆,历来也是又敬又畏。

    此刻被她一训,顿时拿帕子捂着脸,抽抽噎噎,委委屈屈的进去了。

    柏二太太方请颜家祖孙进门。

    此时安顿好女儿的许观海,亲自迎了出来。

    “方才回来细瞧,幸好并无大事。请伯母到母亲那儿暂坐,五姑娘随我去见见小女可好?她有话想跟你说。”

    颜大太太听到这儿,心里就安稳了一半。

    还有心情见颜真说话,肯定没事。

    所以颜大太太道,“既然来了府上,我还是先去给太夫人请安吧。对了,你家大姑娘呢?说来你家这些孩子,我都快认不得了。”

    柏二太太听她要见许桐,就知道许惜颜已经请动人了。

    心中一暖的同时,又有些歉意。

    许惜颜虽然是个冷冷清清,不爱说话的孩子,却着实是个懂事能干的,还言出必行。

    且为了完成任务,都不惜受伤了。不管伤得重不重,都能看到她的这份心意。

    所以柏二太太也不要许观海作陪,“你把五丫头送过去,也瞧着你媳妇些,回头我来看她。”

    哎哟。

    许观海不妨亲娘居然会主动关心起女儿和媳妇,说真的,就为了这句话,许惜颜这一跤,就摔得挺值。

    许观海恭敬不如从命,乖巧倜傥,领着颜真走了。

    可这架式,哪象给女儿探病?

    颜真一头雾水的跟着人走了,待进了许惜颜的院子,她大吃了一惊。

    倒不完全是震惊于许惜颜脸上,压根就没有半点伤痕。

    做戏需做全套,却不可把人当傻子。

    尤其颜真这种确实比一般女孩聪明,也更爱较真的人。

    所以许惜颜一回来就洗干净了手脸,换了干净衣裳,甚至亲手泡了壶茶,于茶香袅袅中待客。

    颜真这般世家贵女,也不会震惊于小院奢华。

    让颜真震惊的,是屋子里的书。

    顶天立地的书柜,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比她房中更多。

    且看那些书籍,并不是摆来装装样子,而是认真在看的。

    这让原本自诩为京城闺秀中,第一读书人的颜真,确实受到了莫大的触动。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颜真不觉,肃然起敬了。

    还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惺惺相惜。

    “今日之事,抱歉了。”

    许惜颜伸手,露出缠着白布,裹了伤药的洁白皓腕。

    颜真怔了怔,“是不是我祖母……”

    她又不傻,细想想就觉出不妥了。

    许惜颜跟她又没仇,若有意抹黑她的名声,何不让人误会是她推倒的?她也确实踩了许惜颜的披帛。

    可她早就当众澄清,不关她的事。

    那为什么要以自身犯险,吓她一回?

    许惜颜没有解释,只递给她一杯茶,“这世上有许多事,真相重要吗?重要的是,旁人愿意去相信什么。”

    “我无意劝姐姐什么,毕竟这是你的一生,谁都不能替你而活。只我以为,若不能彻底超脱,倒不如做个俗人,喜乐富足过一生。不辜负自己,亦不辜负家族亲人,为已所累。”

    “说来人生匆匆,譬如朝露,韶华易逝,青春难再。姐姐聪慧,想必更加明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临到白发苍苍,寿终正寝,所求也唯有’不后悔’三字而已。”

    颜真,顿悟。

    她一直以为,自己嫁不嫁,都是自己的事情。

    但世人不会这么认为。

    只要她还活着,终其一生,都得背负世人对她和整个家族的种种猜测。

    她如果不能去一个一个解释,到头来,就会弄得谣言满天飞。

    她可以不在乎,但亲人们呢?

    她们能不能受得住这些指指点点,有形无形的伤害?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自私的说不关自己的事,是亲人们不够强大,不够洒脱?

    今天,许惜颜不过是说了几句风凉话,就把她刺得险些怒发冲冠。

    显然,她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与洒脱。

    若再坚持下去,当她将来受到更多更严重的伤害时,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不后悔?

    颜真,动摇了。

    再看眼前这个容颜轶丽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她万万没想到,这世上最懂她,最能明白她的,居然是这个“仇家”之女。

    有心再跟许惜颜说几句,可她微行一礼,却是要送客了。

    少女态度真诚,眼神明澈,“我说姐姐琴技,不如父亲妾室,当真不是嘲讽。姐姐回去向家中长辈打听我家旧事,便知道了。父亲,送姐姐去太夫人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