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倪辰君一起出的车祸，她挣扎在生死边缘九天，倪辰君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不提倪辰君还好，一提倪辰君，沈恪的表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下来。

    他语焉不详，“他……还在昏迷。”

    沈奕察觉到了沈恪的刻意回避，意识到倪辰君的情况可能并不好，连忙追问：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沈恪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别过视线，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伸手帮她拉了拉被子，“你自己都才刚刚脱离危险，别担心那么多，他没事的。”

    “爸爸……”沈奕蹙着眉，忍着喉咙的疼痛艰难道。

    声音微弱而沙哑，断续的刺音听在耳里仿佛就是刮着喉咙出来的，沈恪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细声道：“别说话了，你才刚醒，缓缓再说。”

    说完就去给沈奕倒水，冷热水兑成温水，又插上吸管递到沈奕面前。

    沈奕不喝，就定定的看着沈恪，“他……怎么样……”

    “他没……”沈恪想说倪辰君没事，可话说到一半，沈奕那双充斥着希冀与祈求的眼睛却又让他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没事呢。车祸时货车撞击的是倪辰君那一侧，两人坠桥时也是倪辰君在下沈奕在上，更别提脑后那一道击碎了颅骨的穿刺伤，连医生都说，要不是有沈奕的手护着，倪辰君都等不到抢救。

    沈奕手术十一个半小时，倪辰君手术二十一小时，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说他能活下来就是奇迹，就差没有和他们说准备后事了。刚从国外赶回来的梁非非听到这句话直接厥了过去，清醒过来时，连眼睛都没睁眼泪就落下来了。

    谁也无法接受，好好的儿子一眨眼就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

    倪辰君出了手术室八天，到现在都还意识全无的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

    可是……这些话要他该怎么和沈奕说。

    沈恪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叹气，“等你好起来，再去看他吧。”

    等她好了再去看他？

    沈奕怔愣，她躺了九天才醒已经是生死一瞬险象环生，可现在沈恪却和她说，等她好了再去看他。

    沈奕艰难道：“脱离危险了吗？”

    沈恪摇头，“没有。”

    沈奕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她想下床去看他，可身体完全无法控制，不论她想使用身体的哪一个部位，传来的都只是无穷无尽的疼痛与僵硬，浑身上下唯二能动的部位只有眼睛和嘴。

    “我能去看看他吗？看一眼就好。”沈奕近乎哀求道。

    沈恪没有立刻回答，只定定的看着沈奕，然后抬手怜惜的为她擦去滑落的泪水，“小奕听话，好好养伤，爸爸不能没有你。”

    眼泪掉的更凶了，沈奕再度哀求，“爸爸……”

    沈奕的声音很哑，每一个转折都带着撕裂般的粗糙感，听在耳里，字字泣血，哀转不绝。

    沈恪心疼得难以呼吸，他不想看她伤心，却依旧只能残忍拒绝。

    这是他和叶婉唯一的女儿，是他捧着怕摔含着怕化的女儿，他毫无保留爱了她十九年，在她身上倾注的爱意与心血是他这辈子也无法付出第二次的庞大，她就是他生命的支柱，灵魂的灯塔，他不能失去她。

    “小奕，听话。等你的身体恢复了再去看他。”擦完了泪，沈恪的手没有放下去，反而缓慢流连在沈奕的额头与发间，一动一静都满怀着沉郁的爱意，“我无数次幻想，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承受这世间的一切苦厄与磨难，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可是小奕，这样的事情有两次已经足够了，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去承受第三次这样的打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吗？”

    沈奕看着他泣不成声。

    沈恪倾身，歪头轻轻蹭了蹭沈奕的发顶，沉沉道：“如果你有什么事，让爸爸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