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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友弟恭韩风雨

      昱国的京都在应天府,古称金陵,之前叫做建康府,是个历史悠久的城池。

    城上守卫精神饱满,器宇轩昂。这里城墙筑得很高,城楼上摆放着不怎么好用,但是外表凶猛沉重的大炮,打眼一看十分气派。

    黑衣劲瘦的男子来到城门口,出示令牌后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新来的侍卫在一边看着,回忆朝中几个官员,无论哪一个都对不上号,他问那位放行的兄弟,“刚才那个人是那位大人?”

    “那个令牌,只有靖王才有!”

    “这么说他是靖王府的人?”侍卫为之一振。能拿到靖王令牌,肯定是靖王殿下的亲信!一定得牢牢记住这张脸,以后可千万别得罪了人。

    韩风雨今天没穿衮袍,也没穿颜色艳丽的衣服。

    藩王无传召不可随意进京,这是祖训。

    韩风雨被弟弟传召来了京城,并且在这里久居,已经让那些大臣难受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还时不时地跑到皇宫里来,估计气得晕厥过去,等醒来之后,再用文章疏奏骂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韩风雨宁愿低调一点。就算他被骂了,也能来个死不认账。

    绕到内宫,还没到御花园,韩风雨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喧闹,还有熊孩子的大叫。

    他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守在附近的宦官看到他,像是看到祖宗似的跑过来,明明哭丧着脸,偏要挤出笑容,言辞诚恳道:“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花树树挡着,韩风雨看不到里面再搞什么,只有特别大声的吵闹,有他弟弟的,也有其他宦官宫女的。小孩、太监、宫女的大叫,无论哪一种都让人不适。

    “他在做什么?”韩风雨听力敏锐,此时非常难受,恨不得立刻把熊孩子抓起来暴揍一顿。

    宦官迈着紧凑的小步,弓腰在前面引路,“您这边请。陛下最近新学了一种……乐器。”

    后面两个字,他说的格外艰难。

    韩风雨没听到音乐声,也没听到其他难听的声音,入耳只有几个人的尖叫。想来此时熊弟弟还没有练习。

    “是什么乐器?”

    学点东西也好,不至于这么闹腾吧?

    带路的宦官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带着几分哭腔给熊孩子告状,看得出来已经饱受折磨,十分凄惨:“……是锣。”

    韩风雨:“……”

    韩风雨掉头立马就走。

    “殿下!”宦官眼疾手快,跪在地上抱住韩风雨的鞋子,“殿下您救救奴婢吧,王公公也在里面等您仗义相救呢!”

    王公公叫王安,今年三十岁,可以说是看着韩继兴长大的。

    王安以前伺候韩继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宦官,没有任何权势。韩继兴登基之后,他也跟着步步高升,如今已经在司礼监任职。

    因为昱国没有丞相,所有的事情由内阁处理,然后上交给皇帝,宦官帮皇帝批复完,再交给内阁。这群宦官,就是司礼监的人。

    司礼监秉笔太监负责批复,掌印太监负责盖章,得以触摸到最大的权力。

    原来的掌印太监野心勃勃,想对韩继兴出手,被韩风雨杀了。

    韩继兴就提拔了他最信任的王安上位,成为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同时接手了东厂,形成一股新的势力,与内阁、六部六科、锦衣卫抗衡。

    太监依附于皇帝才得以生存,王安在外面怎么狂傲,到了韩继兴这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位大太监被熊孩子折腾了这么久,不看个热闹岂不是可惜了?

    韩风雨调转方向,跟着领路的宦官来到御花园。

    年仅十岁的皇帝陛下正在地上打滚:“啊啊啊啊——!”

    旁边十来个太监宫女围着他,“陛下!陛下您快起来吧!”

    韩继兴不管不顾,弄得满身都是土,头发也散了:“啊啊啊啊啊——!”

    领路的宦官低声说:“太妃娘娘没收了陛下的锣,不准他敲打了。陛下不愿意,非要让人再拿一个。”

    韩风雨低声道:“吵死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带着成熟男性独有的低沉,在一众尖锐的叫声里特别明显。

    太监宫女往这边看,见到靖王如天降神人般突然现身,简直就像是在沙漠中走了三天三夜,突然寻到了水源一样激动。

    他们安静下来,生怕把靖王殿下吓走。

    只有趴在地上的小皇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打滚一边嚎叫:“啊啊啊——!给朕锣!朕要锣!啊啊啊啊——!”

    “韩继兴。”

    只剩小皇帝一个人在叫喊之后,韩风雨的声音更加明显。

    小皇帝把这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像只海豹似的拍打地面,突然一僵,瞬间安静下来,接着放平四肢,脸部贴在地上,一动不动,瘫成一张猫饼。

    兄长的声音太有特色,哪怕不用眼睛看,他都能听得出来。

    宫人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陛下的名讳,只有靖王殿下喊得,其余人喊不得,最好连听都不要听,他们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熊孩子安静下来之后,韩风雨找到站在角落里的王安。

    此时的王安衣衫不整,发髻也歪歪扭扭,脸上还沾了灰色的尘土。见靖王看着自己,感激地回视,随后机灵上前:“奴婢参见靖王殿下。”

    其他人也连忙行礼。

    韩风雨想起自己也没行礼,看了眼地上的猫饼,拱手弯腰:“臣见过陛下。”

    韩继兴动了动小手,依然把脸埋在地上,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说,“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哥哥单独聊聊。”

    他过继到先皇这一脉,不能算是韩风雨的亲弟弟,只能算堂兄弟。不过就算是堂兄弟之间,喊一声哥哥也是可以的。

    宫人们脚步轻轻,陆续离开,王安对韩风雨拱手之后倒退着离去。

    韩风雨走到韩继兴跟前,把他翻了个面。

    熊孩子比王安还狼狈,脸就跟花猫似的,没一点干净地方。

    韩继兴还端着皇帝的架子,“爱卿随便坐,不用管朕,朕就喜欢躺着。”

    一米八六的韩风雨,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小孩,眸色深沉,面无表情,什么话都不说,非常有压迫力。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韩继兴心里害怕,嘴上一点都不服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韩风雨过去,给他拍打了身上的土,拿掉头上的叶子,“嗓子痛不痛?”

    小孩子本来就没发育好,韩继兴叫喊的声音不断,又这么尖锐,就算是大人都受不了。熊弟弟的声音听着都哑了。

    韩继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摸了摸喉咙,眼睛里泪光闪烁,“哥哥,我好疼呜呜。”

    “活该。”韩风雨牵着他的手,“回寝殿。”

    韩继兴发育的慢一点,比同龄人更矮一些,跟韩风雨走在一起,才刚到他的腰。

    他悄悄抬头去看兄长,兄长目不斜视,看上去冷冰冰的,却让韩继兴瞬间有了安全感。

    哥哥回来了!他再也不用怕那些老头了!

    韩风雨感觉到牵着的小手悄悄动了一下,划过他的掌心,于是低头去看熊弟弟。

    小皇帝乖巧地冲他笑:“哥哥,你还走吗?”

    他和韩风雨是亲兄弟,样貌也有五分相似,加上年纪小,比韩风雨的脸更加稚气,又弄得脏兮兮,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韩风雨心想回去一定把他好好涮几遍,“暂时不走。”

    小皇帝问:“暂时是多久?”

    韩风雨说:“一年。”

    “那挺长的。”小皇帝松了口气,接着继续讨好地朝他笑,“能不能给朕一面锣?朕是真的想学敲锣。”

    韩风雨冷漠地拒绝了他:“不行。”

    小皇帝也不恼,退而求其次,笑眯眯地说:“唢呐也行,母亲不让朕敲锣,没说不能学唢呐。哥哥,哥哥,你就满足朕吧。”

    “不行。”

    韩风雨很不解,熊弟弟在藩地的时候,根本没接触过这些接地气的乐器,怎么当了皇帝反而吵着要玩?谁把他带坏的?

    如果是一时好奇也就罢了,韩风雨是真的害怕熊孩子沉迷其中,等年纪再大一些溜出宫去加入什么迎亲出殡的队伍,将一大堆烂摊子丢给他。

    为了自己的将来,韩风雨决定再严厉一些,不能由着他胡闹。

    一大一小兄弟两个回到寝宫,王安已经安排人烧好热水。宫女们带着小皇帝去洗澡,还没洗完韩继兴就在里面睡着了。

    大宫女香寒也是从靖王府出来的,算是跟韩风雨一起长大的,对他的畏惧没有其他人那么深。

    她缓步出来,“陛下睡着了。”

    韩风雨道:“你们退下,我来。”

    宫女们力气小些,而且没有武功。韩继兴闹腾了这么久,早该筋疲力尽,韩风雨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亲自过去给他擦干净身体,抱他到床上。

    他动作很稳,面对沉睡的熊孩子温柔许多,韩继兴睡的很安稳。

    不一会儿太医过来,得知韩继兴的症状,也没弄醒他,直接开了个方子,让人照着做了甘草蜜饯,等他醒来吃。

    趁着熊弟弟睡觉,韩风雨去拜访母亲,顺便问问究竟他究竟为什么,突然想学敲锣。

    先皇没有儿子,只有许多女儿。生下女儿的太妃没有殉葬,而是被安排到了后面的宫殿居住,冯太妃也在其中,拥有了一座宫殿。

    韩继兴年纪太小,一个妃子都没有。后宫无主,空荡荡的,作为皇帝的生母,冯太妃成了这群太妃们的巴结对象,可谓是众星捧月。

    韩风雨过来的时候,冯太妃正和几个太妃聊天解闷。听到靖王来了,太妃们纷纷散去,约定了改日再聊。

    韩风雨拱手,让出了道,退到侧边,等着这群女人离开。

    突然感觉到似是在被人打量,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三公主的生母刘太妃,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见韩风雨突然抬头,刘太妃丝毫没有被抓包后的惊惧,反而妩媚一笑,展露出别样的风情。

    讲真,如果先帝在的时候,刘太妃能有这样的笑容,应该就不是个默默无闻的妃子,当上贵妃也不是难事。

    刘太妃脚步未停,跟着太妃们离开,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回眸,朝韩风雨眨了下眼睛,接着抬手,对他勾了勾食指,暗示的动作在寡妇和年轻小伙之间,充满了暧昧和遐想。

    韩风雨视若无睹,迈腿进了冯太妃的宫殿,“母亲。”

    “成儿回来了。”冯太妃过来热情迎他,站在韩风雨面前,打量他的身体,关切道:“黑了,也瘦了。在外面可有受伤?累不累?母亲这里有些点心,先坐下来吃些,垫垫肚子。”

    韩风雨以前叫韩继成,韩继兴做了皇帝之后才改的名。

    冯太妃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改名,又不是要改姓,就随他去了,不过还是会喊他以前的名字。

    韩风雨坐下来,朝冯太妃笑笑:“儿子一切都好,让母亲担心了。”

    不管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在冯太妃这里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冯太妃心疼地打量他,“怎么瘦了这么多?衣服都快不合身了。”

    韩风雨拿起糕点吃,“刚离京那几天,腿上抽筋,应该是又长高了,高了就显得瘦。我多吃点,以后肯定能胖。”

    冯太妃蹙起眉,“现在还疼吗?”

    韩风雨说:“不疼了,早就不疼了,母亲放心吧。倒是陛下,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看着一点都没长。”

    “提起他我就头疼。”冯太妃说,“这孩子,整天不爱读书,净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前几日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面锣,宫女太监们整日敲个不停,隔着大半个宫殿都能听到,吵的太妃们过来找我告状。这不是前几日刚整治了陛下身边的人,没收他的锣。”

    韩风雨想想那个场面,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不用问了,肯定是王安他们为了哄韩继兴听话,才给他找了个乐子,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停不下来了。

    “你还笑。”冯太妃嗔怒道:“快管管你弟弟吧,我是管不了他了。”

    “我一定管,母亲放心吧。”韩风雨说,“您跟刘太妃熟吗?我瞧着她有点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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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韩风雨会发现,大家都会易容,只有最需要易容的他不会。

    明朝确实有个太监叫王安,是崇祯他爹身边的太监,还挺忠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