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没必要见,他也不想见。
不过此刻两个人迎面遇到了,他似乎也不能当作看不见。而且,很显然温云澜是来看他母亲的。
温云澜当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并且,显见地放慢了脚步,同时吩咐身后的人先走。
很快的,父子两人便单独面对面了。
对视之间,是温云澜先开的口,“你从锦州赶回来的?”
温宴礼语气淡淡的,“嗯。”
温云澜看了他一会儿,“你母亲的情况不太好,看来要准备第二次肝脏移植。”
“肝源,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他没直接拒绝,但也没多的话,“嗯。”
温云澜也习惯了,毕竟,当年让他改姓温的时候,自己已经深刻领教过这个儿子的态度了。
不过,该提醒的,他照样还得提醒,“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了。”
闻言,温宴礼眼中掠过了一抹深色,而后才将薄唇上下一掀,终于多说了几个字,“如你所说。”
说完,他抬脚就走。
便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温云澜说了句,“听你母亲说你交女朋友了。”
第86章 我准备向蜜儿求婚
“听说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这种女人,你要是喜欢,谈谈恋爱,玩玩就算了。”
听到这里,温宴礼才将迈出去的脚步先后收住,掷地有声地站定,却没有回头,“温先生现在是在盲目评价我女朋友的为人?”
“虽然我并不在意您的看法,但,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温云澜身在高位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出言不逊过?!
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当场就冷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态度?”
温宴礼要紧不慢地转过头,侧目对上一道威严而不满的眼光,面上眼底皆无半分多余的波动,“有什么问题?”
在温云澜看来,此刻他说的话,他的态度,全是因宋蜜而起的执迷不悟,想到刚刚在病房里封盛芷说的那些话,温云澜心中的愠怒更盛了,“连你母亲都不同意,你以为我会同意吗?”
温宴礼一脸水波不兴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我需要你同意什么?”
现在虽然不算太晚,但是封盛芷住的是圣薇亚1号贵宾楼的特级病房,加之私人医院的环境本身就更私密化,也更幽静。
是以,此刻这条走廊上,父子两人之间,是一种落针可闻的寂静。
温云澜反复看着视线里的年轻人。
还不到而立之年,已经惯于喜怒不形于色,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律所合伙人的位置,出道至今没有输过一场官司。
虽然外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他温云澜的儿子。但,他自己心里绝不是不自豪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自豪,温云澜才更加坚定了要把温家的未来交给他!
即便他到现在都不肯回温家,也从没有开口叫过自己一声父亲。
但是也快了!
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
到时候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履行当初的承诺,认祖归宗,回温家,走仕途。
所以在今天之前,温云澜心里一直想的是,等他回到了温家之后的一步步安排。
也是到了今天,温云澜才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儿子大了,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温家的儿媳妇,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家,他从前的确没有想过。但是今天听封盛芷一说,他当即就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绝不可能是宋蜜那样的。
温家未来的长媳,既不需要抛头露面,也不需要在商场上尔虞我诈的厮杀,像宋蜜那种烈性子和迷惑男人的手段,更加不可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所以今天封盛芷找他来,绝对算是她这三十年来,做得最为正确的一件事。
他绝不可能任由那个宋蜜,影响自己儿子趋于完美的人生轨迹。
在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之下,想到自己对儿子终究是有着不可弥补的亏欠,温云澜脸色稍霁,说出口的话却并未含糊,也不可能妥协,“未来要跟你结婚,共度一生的女人,是我温家的儿媳妇,这就是你为什么需要我同意的原因。”
铿锵有力,官腔十足。
父子两人,一个是不容置疑,一个是冷若寒霜。
两相对峙,温宴礼一张元宝状的薄唇始终抿于一线,终究未置一词。
温云澜很满意儿子被自己震慑失语的反应,遂软了语气,“你母亲精神不太好,别为了这种事跟她顶嘴。”
却不知温宴礼根本只是不屑于跟他多说。
并且,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共度一生”这四个字给转移了。
很快的,温宴礼敛眸的同时转头直视前方,抬脚而动,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其实宋蜜之前也问过他一次——“该不会,温律师被我一时的真情流露所感动,动了凡心,想把我娶回家吧?”
当时她是在拒绝他说的那句,我们在一起。
但事实是,那天夜里他们酣战了大半夜,她有多热情,多么投入,他身上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能感受得到。
全身心的索取和给予。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在想,如果当时他回答,是,我想娶你。她会怎么样?
如果他向她求婚,她会是什么反应?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向她求婚,当他知道她怀孕之后,他就想到过结婚。
如果她肯留下孩子,愿意嫁给他,他是乐意的。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不仅孩子没了,她还差一点大出血。
然而即便是那样的凶险过后,他们之间也始终没有多提一句关于孩子的话。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说过,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怀孕,也是他动用关系取消了她预约的流产手术,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
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但是会不会,其实宋蜜也一样?
她怀过他的孩子,又在那种情况之下失去了孩子,却始终都没有听他说过一句,我们的孩子。
其实那天夜里她还问过他一句——温律师觉得我在害怕什么?
不止问了一次。
如果他当时把话说清楚了,她今天会不会就不会这样冷着他,远着他?
可是他说的清楚吗?
她明明是一个那么有主见的人,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去要。
他真的可以改变她吗?
足够多的安全感,就能留住她吗?一段婚姻,一个家,就能留住她吗?
温宴礼脑子里这么想着的时候,人已经进到了病房,坐在离病床稍远处的沙发上。
进门之后,他先仔细问过封盛芷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遵医嘱好好吃药,待她一一回答并且保证没有少吃一颗药之后,他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陪她说话。
他没有提起在走廊上碰到温云澜的事。
封盛芷也没有问。
不过他看得出来,封盛芷大概是想问他什么,欲言又止的还在犹豫。
也是在封盛芷的极力要求之下,他才起身坐在稍远处的沙发上。
她体谅他赶飞机辛苦,让他去沙发上舒服地靠一会儿。
不说话的时候,温宴礼便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宋蜜,他的信息,他的电话,她已经一律置之不理了。
刚刚温云澜那句“共度一生”,就这么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宋蜜是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他拿一生做为承诺,她可否愿意为他一生停留?
这厢,封盛芷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心不在焉。
但是此刻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最直接的感受还是心疼。
短短几天之内,他已经两趟往返于锦州和帝都,并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就算他年轻,身体底子好,也经不起长期这样的奔波和折腾。
她的肝脏再度出问题,绝非她所愿,而且现在看来,她怕是又要像六年前一样整月整月地住在医院里了。
人都是想要活的。
六年前的经历好像也并没有让她看淡生死,她有时候很怕死,怕得几乎不敢闭眼。
有时候又宽慰自己,人终有一死。
并且,她已经多活了六年。
这种感受,真正是矛盾又孤独。
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代替她来经历,承受。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但是她不放心!
哥哥还有三年才能刑满释放,父亲又日渐年迈,封爵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收了心,安安稳稳成个家。
嫂子虽然一心一意守在封家,但是总归不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现在儿子虽然有了交往对象,却是她绝不可能同意的。
换句话说,如果她这一次没有六年前的好运气,一直等不到合适的肝源,而现在的排异反应继续恶化,等到她的肝脏功能彻底衰竭,而她不得不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她怕是都不能安心地闭上眼睛。
届时,她将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