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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吃了饭,岳将影又背着她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直到她说有些累了,便带着她回到曲州分坛,果不其然,一进门,便被林煦和顾如许逮了个正着。

    林煦的脸色早就黑成了锅底:“怎么回事?”

    岳将影不由心虚,低声提醒她:“……你哥问你呢。”

    季望舒答道:“我们——出去透了透气。”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听的人就更火大了。

    “阿舒,你的伤才上了几回药,若是再裂开如何是好?”顾如许觉得她此举甚是任性,且有些没头没尾,若不是他们来看了一眼,还不晓得她离开了分坛。天晓得他们回来之前,他们脑子里闪过了多少种猜测,就怕自己一时疏忽,被长生殿再度得手,哪成想这俩人竟然出去溜达了一圈,还带着一包零嘴儿回来了!

    岳将影迟疑片刻,道:“这不是平安无事地把人带回来了吗……”

    “你可闭会儿嘴吧,本座还没跟你计较你带着阿舒出去胡闹的事呢!”她真是服了这小子了,不拦着也就罢了,居然直接把病患背出去遛弯,这是什么骚断腿的操作?

    “是属下思虑不周,教主恕罪。”季望舒冷静下来,也晓得自己此举不妥,立刻低头认错。

    顾如许除了叹气以及瞪岳将影这个不嫌事大的小子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罢了,你先回屋吧,林煦,派人将思凉喊回来,就说人找到了。”

    季望舒一愣:“师父去哪了?”

    顾如许无奈地望着她:“能去哪,见你突然没了踪影,他自然是出去找你了。”

    见她一脸错愕,顾如许摆了摆手:“行了,回去歇着吧……”

    教主都发话了,林煦便是想把岳将影如何也只能暂且作罢,送季望舒回屋养伤。

    所幸这一通胡闹,没有加重伤势,没过多久,孟思凉也回来了,径直过来先替她把了脉,确信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无处插手的岳将影只得退到一旁,与同样在疗伤换药上派不上用场的顾如许四处走了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曲州的大街上。

    摊贩虽早早收拾回家了,但酒楼客栈门前却是灯火通明,正是热闹的时候。曲州不愧是毗邻楚京的城池,似是也染了些帝都的繁华盛景,熙熙攘攘的百姓,谈笑风声。

    “你对阿舒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她突然发问,“是你爹逼着你娶的女子,还是你自己也有此意?”

    岳将影一怔,垂了垂眸,似是在细细思量该如何答复她。

    “……起初我的确对季姑娘有些偏见,我爹命我上琼山提亲之时,我也确实不甘不愿,但她好歹奉你的命救了我一回,便是娶过门,也并非全然不可。”说起曾经那段不太光彩的求亲史,他仍觉得颇为无奈,但这亲提着提着,倒是愈发觉得他得把这姑娘娶回去才行。

    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个不待见的女魔头,起初还你死我活,她还给他下过毒来着,怎么就走到今天这种心境的呢?

    这似乎是个极为不讲道理的过程,他愈发地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季望舒的了。

    “你若是真心求娶,本座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最后嫁不嫁还是阿舒自己说了算。但本座得先提醒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倘若阿舒不愿,你不可强求。”顾如许已经做出了让步,虽不知阿舒的心最后究竟向着谁,但讲道理最后无论是思凉还是这小子,不悔便好。

    闻言,岳将影不禁大笑:“你当本世子什么人,无赖吗?本世子可不会逼着姑娘家嫁进门,她不愿,直说便是,真没法子了,本世子也拿得起放得下。”

    她笑了一声:“你现在说得轻巧,可别日后打脸,找本座诉苦。”

    岳将影不以为然:“本世子心胸豁达,找你诉哪门子的苦?”

    她勾了勾唇角:“但愿如此吧……”

    沉默了须臾功夫,他忽然道:“你可晓得子清最近在曲州附近?”

    她吃了一惊:“他怎么跑这来了?”

    “听闻有位前辈隐居在曲州城外的山谷中,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前来拜会一番。”他瞥来一眼,“我这恰好有一只信鸽,唤他过来如何?”

    “别别别!”她赶忙阻拦,“你别给本座添乱,他爱拜会谁拜会谁去,本座过两日便离开曲州了,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

    她这小心思还没理清呢,怎么见那小子,回头搅和得一团乱,她哪还扯得明白?

    思来想去,所以,先晾着为上。

    “啊。”岳将影的眼神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后,更添一抹欲笑又止,“你这话似乎说得迟了点……”

    她顿时背后一凉,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在岳将影倍感无奈的目光中,她僵硬地缓缓回过头。

    竖着三盏纸灯笼串的青石桥上,白衣玄袍的男子长身玉立,长街灯火一如辉夜星辰,在那双眼中熠熠而耀,绣着青松流水的袖随风微荡,涟漪一般轻震心房。

    他手中握着一串糖葫芦,金色的糖衣莹莹生光,灿烂不已。

    就像是春华烂漫,驱散寒冬,三千花火灼灼开,他于这梦一般的景象中缓缓而至,对她轻轻一笑,刹那间,天地骤亮三分。

    她始料未及,活见鬼似的瞪着桥上那人,恨不得一脚把岳将影这个先斩后奏还非得等到人都走到她背后了才吱声的瘪犊子蹬到河里去。

    可惜岳将影这回长了记性,轻功一甩,便将她卖了。

    “卧槽你个臭小子!……”岳家的轻功到底名不虚传,她使劲儿扒拉也没能拽住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低着头往一边退,哪成想没多久就被堵在了墙角。

    “十一,别躲了。”沈虽白的声音温柔又好听,但她却打了个哆嗦。

    她尴尬地盯着面前的墙,似是要把原本就坑坑洼洼的石头瞪出个窟窿来。

    “本座……本座没躲!”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那你先转过来。”

    “……”

    “我脸上没长什么有碍观瞻的东西吧?”

    “……”是啊,不光没长,特么的还贼拉好看!

    许是觉得这样下去有损反派boss英明神武的形象,她磨蹭了一会儿,慢慢转了过来。

    “将影写信给我,我恰好在附近拜会一位前辈,便过来看看。”他道。

    “哦。”她抬了抬眼,“看什么?”

    “看你。”

    “……”卧槽这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你不许我上琼山提亲,也不再来一朝风涟教我武功,寄给你的鸽子,只飞回四只。”他平静地将她这一月下来的所作所为陈述了一遍。

    然而在顾如许听来,这番话怎么这么像一个被冷落了好久,好不容易逮住了人,赶紧委屈一把的小可怜?……

    “那些鸽子……”她踟蹰片刻,梗着脖子道,“都被本座炖了。”

    “……炖了?”

    “嗯,还加了点鲜菇,煲成汤,吃了好几餐,云禾山的鸽子到底是鲜嫩。”她信口胡诌。

    沈虽白唔了一唔:“可那些是老鸽子,幼鸽尚不能送信。”

    她尴尬地咂了咂嘴:“炖烂了不成啊!”

    “……成。”他举起了手中的糖葫芦,“来得匆忙,没能买到一草笤的,城门下最后一个小贩的笤子上也只剩这一根了,你看……能不能暂且凑合凑合?”

    看着这串还撒着白芝麻的糖葫芦,她便想起了之前给他回的那封信,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当真了。

    她本想有骨气地断然拒绝,肚子却先叫了一声,才想起光顾着找阿舒,自个儿晚饭还没吃呢,在沈虽白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夺过了那串糖葫芦。

    “本座暂且给你记着。”她咬了一口山楂,甜得有些腻口,但随之泛来的酸甜又十分清爽,她看了他一眼,“你见也见着了,还杵在这作甚?”

    沈虽白笑了笑,娓娓道:“已经拜会过前辈,尚无旁事,可城中直到宵禁。”

    “哦,然后呢?”

    他瞥来一眼:“听闻,城南有家小酒馆,入冬后便会取出数年的佳酿,还有烧鹅,卤爪,栗子糕,你若闲着,可愿陪我去尝尝?”

    这话说得可忒狡猾了,再添一抹笑容,饥肠辘辘的魔教教主哪里还能刹得住蠢蠢欲动的脚。

    “……你都这么说了,本座就赏脸与你同去吧。”她斜来一眼,“你付账。”

    他欣然一笑:“好。”

    她美滋滋地跟着金大腿去吃香喝辣,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至于系统说得那些吓人的话,就暂且等填饱肚子再想吧。

    城南小酒馆,唤作流连,虽不如城中那些大酒楼那般富丽,却也有几分意趣。陈旧却不染纤尘的桌椅,还贴心地垫了个软布蒲团,店里只有一对老夫妇,老爷子在里头做菜,老婆子便出来招呼客人。

    那婆子似乎与沈虽白早便相识,他一进门便迎上来唤了声“沈公子”。

    “公子今年倒是比从前来得早。”

    他笑了笑:“早些来尝尝掌柜的酿的酒。”

    闻言,婆子笑着点点头,忽又望见他身后的顾如许,不禁诧异:“这位姑娘是……”

    顾如许正欲回答,他却先道:“未过门的沈夫人。”

    “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得险些背过气去,反观这小子,真是脸不红气不喘,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婆子登时笑弯了眼:“郎才女貌,可真是般配!”

    说罢便招呼他们在沈虽白往年惯坐的桌前坐下:“沈公子今日点些什么?”

    “与往年一样。”他看了顾如许一眼,想了想,又道,“再添一份烤鸭吧。”

    “哎,好嘞!”婆子喜笑颜开地到后头去了。

    沈虽白倒了杯热茶给她缓一缓,顾如许这才止住了咳嗽,满面通红地瞪着他:“谁……谁是你未过门的夫人!”

    他伸手擦去她唇边的水珠,惹得她又是一僵。

    “难不成说你是红影教教主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她有些恼,“你明明能告诉她,我只是你小师妹啊!”

    他想了想,恍然道:“嗯,一时忘了还有这种回答。”

    “……”本座信了你的邪!

    她环顾四周,这间小酒馆十分质朴,甚至连盏像样的灯都没有,只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那静静喝酒吃肉。

    她不由好奇:“你常来这?”

    “嗯,几乎每年都来。”他答道,“第一年来这时,便觉得他家的酒酿得不错,此处比起那些酒楼,也不算嘈杂,后来成了习惯,便年年来此讨酒喝了。”

    “就你那酒量,就不怕喝醉了?”她一脸狐疑。

    她到现在还记得他三杯倒的那晚。

    他干咳一声:“他家的酒酿得醇却不易醉,一会儿尝尝看。”

    等了片刻,老婆子便端来了酒和刚切好的烤鸭腿:“天儿凉了,这酒烫一烫,对姑娘家身子好,沈公子,您和夫人慢用,我去看着后厨。”

    说罢,她便放下酒菜,笑容满面地进了后厨。

    顾如许听得一愣一愣,那句“夫人”喊得她始料未及,沈虽白眼中却又一抹笑意,看得她更错愕了。

    “先暖暖身吧。”他斟了一杯酒给她。

    杯中酒香四溢,温过以后,更添暖意,她端起来小啜一口,顿觉唇齿留香,入喉却无半点辛辣,十分舒畅,不由道一声“好酒”。

    沈虽白莞尔一笑。

    其余的菜肴也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瞧着不算精致,但香气却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垂涎欲滴,尝一口,充满了家常味儿。

    见她吃得高兴,沈虽白眼中的笑意也愈发温柔起来,时不时往她碗里夹些菜。

    老婆子掀起半扇帘子,招呼老伴儿过来看那二人,悄悄地笑。

    “那姑娘生得可真俊,与沈公子颇为般配。”老爷子不禁感叹。

    “沈公子的眼光可好着呢,又是个知道疼人的,我看那姑娘嫁过去,就有福了。”老婆子附和道。

    顾如许自然不晓得旁人如何想的,待吃饱喝足,稍稍歇了会儿,便结了账慢慢往回走。

    人吃饱了,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故而沈虽白问起她此行何为时,她顺嘴就告诉他了。

    “长生殿?”他眉头一皱,“你觉得阮方霆有可能与朝廷有牵扯?”

    “不是我觉得,而是多半如此。”她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会惹上当朝太后。”

    “你打算在曲州逗留多久?”

    “待阿舒伤势好转一些,便回琼山。”她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出城吧,这儿离曲州分坛已经不远了,我走回去就成。”

    曲州城靠近楚京,宵禁极严,一旦关上城门,便要等明早才能出城了。

    他点了点头。

    顾如许转身朝分坛的方向走,忽然被身后的人唤住了。

    回过头,却见他压根没动。

    他似乎想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一句。

    “等我。”

    “你要去哪?”顾如许没听明白,狐疑地望着他。

    他不置可否,半响,却道:“你先回去罢,我看着你走。”

    她觉得这小子今天有些莫名其妙的,迟疑片刻,转过身往回走。

    身后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挪开过,她走了十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在沈虽白反应过来之前,轻功一跃,忽然就到了他的面前,不毫无征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沈虽白始料未及,被硬拖着弯下了腰,只听她在他耳旁絮絮地说道:“本座晓得你是剑宗未来的掌门人,也晓得再这么下去,也许会发生什么后悔都来不及的事,本座没什么自信,你就借本座抱一下,等你哪天娶了别的姑娘,本座也不算吃亏了……”

    诚然系统再三警告,但她要是能说不喜欢他便能不喜欢了,倒是轻松了。

    此时此刻,以百姓和灯火为掩,她就放纵一次。

    被忽然包住的人僵了须臾,缓缓抬起胳膊,将她圈在其中。

    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曾想过,遇见一个喜欢得要了命的人,他就是她的天下无双,一辈子的念念不忘,无论她如何发脾气,使性子,他都不离不弃,现在她忽然不这么想了。

    头顶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她藏一分小心思,哪怕有一天他做了别人的盖世英雄,她也不会觉得好像留下了天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