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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尽天明

      顾如许又做梦了。

    这一回,她梦见了原来的顾如许,她站在断崖边,周围下着好大好大的雪,几乎要将她生生压垮。绯红的轻纱在风雪中翻涌,映在她眼底,如烈焰般灼热。

    她手里握着红影剑,剑锋上不知沾了谁的血,被霜雪凝成绮丽的丝缕,将落未落地挂在刃上,而她,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什么人。

    迎面而来的风雪遮蔽了视线,她看不清站在顾如许面前的人,只是隐约瞥到一片玄色的衣角,如浓墨般,在这白雪皑皑的山巅染开。

    那个人转过了身,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他的斗篷严严实实地将那女子裹了起来,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

    温热的血,就顺着那女子的手一滴一滴地砸在雪上,转眼冷透。

    她看向了一直站在断崖边的顾如许,那张美得分外不真实的脸庞,白如素宣,雪轻飘飘地落在她削瘦的双肩,却像是有千斤之重。

    她看见她举起了匕首,望着那个人的方向,平静地——剜出了自己的心。

    那一刻,难以言喻的痛如狂风骤雨般向她袭来,疼得她哭了出来。

    断崖上的女子,却像是再也感觉不到世间任何事,只是望着那人的背影,露出了温柔而缱绻的笑容,仿佛费尽了心神,终于做完了此生最后一件事,再无遗憾了。

    血无声地滴落在白雪之上,像是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然后,她亲眼看着断崖上的女子,缓缓地倒了下去——那一刻的光阴仿佛被无限拉长,连同令人窒息的痛楚,坠入绵长的深渊……

    她陡然惊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沈虽白的脸。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外袍,像是想给她盖上的意思。

    她突然睁开眼,该是吓了他一跳,沉默了片刻后,他将袍子收了回来,对她弯了弯嘴角:“你醒了。”

    从噩梦中惊醒,她眼下有些发晕。

    虽不知那究竟是不是原来的顾如许的记忆,但那画面实在戳心,她仅仅是这么看着,都有些受不住。

    “我看见你一直在发抖,所以……”他显然有点尴尬,“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坐了起来,摇了摇头。

    “这是你敷在我额上的?”他递来一块湿布片,他醒来时便觉得此物眼熟,低头一看也料到了七八分。

    顾如许看了看他身上的白衣,下摆被撕得跟狗啃差不了多少,天晓得她昨夜为了包扎好他腰部的伤口,是如何糟蹋他这件衣裳的。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羊毛出在羊身上嘛,江湖人,不拘小节。”

    沈虽白犹豫再三,十分为难道:“可是这样…我走不出去吧?”

    顾如许拍了拍他的肩,义正辞严道:“怂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颜值,有这张脸,就算你裸着从街上狂奔而过,也不会妨碍姑娘们想扑倒你的心。”

    沈虽白:“……”

    小师妹你何时变得如此流氓!

    他穿上外袍,低头看了看自己东挂一条西挂一条的衣摆,试图拢一拢衣衫将其遮住,然一旦走动,依旧毫无用处。

    顾如许起身看了一眼:“这是有些难看啊……你先别动,我给你改改。”

    她略一思量,抽出红影一剑劈下去。

    只听得嘶啦一声,那条跟拖把似的雪白里襟的前半片儿就给她削成了超短裙。

    嗯,引领时尚新潮流。

    沈虽白:“……”

    她略一迟疑,举着剑跃跃欲试:“你要是觉得前后长短不一,我可以帮你把后摆切对称。”

    “……不,不用了。”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总算是停了,林间一片清亮,一草一木仿佛都因这场雨铅华尽洗。

    顾如许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

    “你要走了?”身后传来沈虽白的声音。

    她侧目,摊了摊手:“不然呢,你还真想以身相许不成?”

    沈虽白的耳朵登时就红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来日方长,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她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

    “沈子清,你既然是正派中人,我跟你打听个人吧。”

    “谁?”

    “犀渠山庄的沈虽白,你可认得?”

    他僵了僵:“……你在找沈虽白?”

    “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这个名字,你有见过他么?”

    “你为何要找他?”

    “这……”她挠了挠头,“说来话长。”

    他陷入了沉默。

    僵持良久,顾如许摇摇头:“算了,看来你也不知道。”

    主角啊主角,你不应该无处不在么?

    她背过身踏出一步,想了想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虽说江湖险恶,生死无常,但我难得救个人,你可别死得太随便了。”

    沈虽白低笑一声:“好,我记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