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节
这样的力量绝不是寻常凡人能拥有的。
余鸢戒备地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步清风……你是什么人?”
没有等到他的答复,陵光和颍川先一步赶到了。
眼看着不染当头劈下,她只得匆匆躲避,回头望向洞穴,今日想用雷火珠毁去这口寒潭是不可能了,能拖几日算几日吧。
她将短刀甩出,刺入方才的出口,浑厚的灵泽将整条甬道震塌,也牵累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溶洞,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顷刻间,便将两条路都毁了个干净。
她自知眼下不宜硬拼,达成目的后便立即遁走了。
颍川命人去追,陵光这边则先来查看步清风的状况。
他的脸色虽好转许多,还是有些许病态,不过洞中毒气没要了他的命已是万幸了。
“可惜进出的路都被毁了,还能拿什么去对付那血藤?便是将路清出来重新去潭边取,也得提防剧毒外泄,瞻前顾后,不知拖到什么时候……”颍川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陵光亦觉遗憾,叹了口气:“另想法子罢,人平安出来就好。”
然转眼间,一只拳头大小的罐子便递到了二人面前。
步清风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余鸢昏过去的时候我趁机装了一点,可惜手边只有这么大的罐子了,一路上我小心藏着,没让她发觉。”
望着那只罐子,二人的眼神从失落到狂喜,颍川更是激动得猛拍了他一下。
“行啊小子,够鸡贼的!”
步清风实在不知怎么接这话,唯有干笑数声,以解尴尬。
陵光握紧了罐子,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此行不虚。
“我们这就回昆仑,有了这罐毒,定能扭转局势!”
且说余鸢闯出凫丽山,险些被结界所伤,硬撑着回到执明和无尽暂且藏身的城中,进屋时,恰好遇上往外走的执明,她这副样子倒是令其吃了一惊。
“你这……上哪儿滚了圈泥巴?”执明掸了掸她头上的灰,一脸鄙夷。
余鸢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哟,你还嫌弃起我了?”执明忍着没笑出声。
余鸢懒得同他多言,看了眼他手里的小包袱,眉头微皱:“你要出门?”
执明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
“嗯,要出去一趟。”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倒也不知真在意他去哪里,可他的防备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包袱里带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执明白了她一眼:“能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过是些药罐子。”
“药罐子?那小殿下受伤了?”她头一个想到敖洵,可转念一想又不对,敖洵受伤他应当往里走才是,这副样子倒像是要出门,稍加思索,登时了然,“哦——你该不是要去昆……”
“嘘!要死了你!喊什么喊!”执明一把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威胁,“要是被敖洵听到,我跟你没完!”
“唔唔唔!……”
“你不喊我就放开!”
闻言,余鸢简直无语,无奈地点了点头。
执明慢慢松开手,似是怕她出尔反尔坑他,非得反复确认才成。
“啊!”余鸢冷不丁一叫唤,吓得他抖一激灵。
“有病吧你!……”执明觉得自己的心差点蹦出来。
余鸢却似寻到了什么乐子,在凫丽山吃的瘪也都不算什么了,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三圈,笑得意味深长:“哟,你不是说自己专一得很么,怎么,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啊?”
执明呸了她一口:“少胡说八道!我只是……”
他顿了顿,才道:“……敖洵不愿让我再去见陆君陈,我答应他了。”
余鸢一挑眉。
“嚯,前脚答应,后脚就给人送药,您还真是‘一言九鼎’啊。”
第九百二十二章 你到底在气什么
“你别在这添乱。”执明烦躁地推了她一把,“泰逢剑如今在那小子手里,我怎能视而不见?”
余鸢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哦了声。
这事儿确有蹊跷,当初东华上神知晓自己天命已尽,便将这把上古神兵转赠给了长潋,可现如今敖洵转世,泰逢没有回到东海认主也就罢了,竟臣服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门山弟子。
“你不是说去了趟凫丽山吗?如何?”执明言归正传。
提起凫丽山,余鸢就一肚子火:“我只是听闻那蠪蛭王有对付血藤的东西,担心让昆仑得了去,坏了我等大事,便去看看。”
“那东西呢?”执明可见她两手空空。
“一口毒潭,被我埋了,应当能拖延几日。”她叹了口气。
“既然毁了,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执明狐疑。
余鸢憋着一肚子气:“还不是那步清风——”
“步清风?”他倒是没留意这号人物。
“就是那个……长潋座下那大弟子。”余鸢觉得自己脑子开始疼了,“这小子存心气我,他告诉我,告诉我重黎和陵光成亲了,这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用得着他多嘴再提醒我一遍?”
执明难得见她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不理智,倒是有些意外。
“……那你现在到底是气重黎和陵光成亲,还是气那小子多嘴啊?”
余鸢一眼瞪了过去:“你有完没完了。”
“无尽呢,这件事得告诉他一声,免得之后措手不及。”她朝后头望去。
执明想了想,也不是很肯定:“他离开孤岐山后也不总是呆在这里,你去亭子里找找,兴许在……钓鱼。”
“钓鱼……?”余鸢嗤笑,“他倒是有这闲心。知道了,我去找找。”
说罢,她便朝里头走。
执明看了看手里的包袱,迟疑半响,还是转身走出了大门。
城中的人虽死光了,但这座宅子选得倒是不错,亭台楼阁,花木葳蕤,庭院中的池塘中,还留着几尾锦鲤。
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润青瓦,不觉苹风起。
余鸢以灵障为伞,遮挡风雨,穿过九曲桥,便望见执明所说的亭子里,岿然垂钓的无尽。
他今日难得换下了墨衣,一身枣红的直裰,外头披了件皂纱轻袍,远远望去,还以为是父神活了过来。
她走上前:“你在……”
“嘘。”无尽抬起眼,只一瞬,便又不像了,“鱼都让你吓跑了。”
余鸢看了眼他手里的钓竿,好笑地撇撇嘴:“听说过拿直钩钓鱼的,或是钩上不绑饵的,你倒是独辟蹊径,连绳儿都不绑了,指望鱼自己从水里跳到你篓子里吗?”
无尽低笑了声:“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余鸢满脸写着不信:“世上哪有这么蠢的鱼。”
“怎么没有?”无尽收起了钓竿,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望着这灰蒙蒙的雨天笑了起来,“我就亲眼见过,一条大活鱼,跳进了我的竹篓。”
余鸢觉得这人更像是活在梦里,鄙薄地抽了抽嘴角:“……后来呢?”
“后来?”他莞尔,“我用这条鱼,换来了一个吻。”
“……”这人怕不是被鱼亲了。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凫丽山那边有一口毒潭,八成能对付你的血藤,我只能拖拖延一段时日,待昆仑那边挖开了路,血藤就不管用了,你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之法?”无尽笑着看向她,“你该不会觉得我得靠着那些血藤才能赢吧?”
余鸢蹙眉:“难道不是吗?”
他们至今为止的战果,大多得益于那些血藤,既能杀人,也能助那些妖兽治愈伤口,增进修为,乃不可多得的利器,怎么到了他口中,却似一团随时可以丢掉的垃圾,如此不足挂齿?
“那些血藤本就只是一场余兴,不过凡是用过血藤治愈伤口的妖兽,这辈子都只能受制于我,我以此得到一些好用的走狗,替我拖垮仙门,能省去很多麻烦。与其说我想防着陵光毁掉那些血藤,不如说我盼着她这么做……”
“什么意思?”余鸢从他的眼神中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是同你说过,南华血藤,并非活物,乃是炉鼎……”
无尽似笑非笑地抚着手中的钓竿,看向脚边的鱼篓,问她。
“你觉得鼎是用来做什么的?”
鼎者,容器也。
所容何物,看看这些空城,早已不言而喻。
余鸢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沿着脊骨攀升而上,背后早已沁出一层冷汗,唯有生杀予夺之时,才能清楚地意识到他与父神的差别。
她微微屈身,垂下了眸。
“是,我明白了。”
陆君陈一番调息后,缓缓睁开眼,虽一直在服药,但内伤若是这么容易便能治愈倒是奇了,何况他的底子本就不大好,伤势拖得太久,已成旧疾,而今能做个表面功夫已是不易。
他从榻上下来,一眼便望见了窗台上放着的包袱。
鉴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径直走上前,利落地将其丢了出去。
没有听到包袱落地声,他心知肚明地皱起了眉。
“你真当昆仑是你的玄冥宫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接住包袱的那只手缓缓地垂下,兜帽下抬起一张苍白的脸。
“你若是看不惯,去陵光面前告发我便是,哦,我忘了,她还没从凫丽山回来,这昆仑山外强中干,你总不至于牵累还负伤在身的镜鸾上君来对付我。”
这话戳中了陆君陈的痛处,他的确不敢贸然将此事透露给镜鸾。
眼下陵光上神和魔尊都不在,动起手来,他们没有胜算。
执明提着包袱,沿着青石路走来,堂而皇之地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