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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节

      血淌入玄武的法器中,拳头大小的琉璃净瓶渐渐被装满。

    便是从胳膊上放血,这一瓶也令人头昏脑涨,如今取心头血,简直是在要他的命。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如此痛楚却是难以忍耐,较之昨日的咒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实在受不住,逼得眼泪直流,嘴唇都咬破了,眼前一黑便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一切都已结束,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遍,浑身都在抽搐,喉咙干哑,说不出话来。

    心口的伤已经包扎过了,还是那等粗劣至极的手法,只勉强止住了血。

    耳边传来柴草的哔剥声,他才发现自己离火堆很近,可依旧却觉得冷,无力的手指哆嗦不止,连剑都握不住了。

    玄武正在炼药,巴掌大小的炉鼎,只够炼一枚丹药,便是给敖洵的。

    火是他亲手凝的,脚边就放着空了的琉璃净瓶,心头血已经入了药,他专注地留意着炼药的火,灼热的火光衬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

    玄武对敖洵的病极为上心,不仅是人魂入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味药材居然是他的骨头。

    若非亲眼所见,陆君陈是万万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种事。

    对自己尚且如此之狠,自不必说死于他手中的无辜之人了。

    可这一切,敖洵都不知道。

    他宁可自己受着世间唾骂,剔骨之痛,也要让那位体弱多病的小殿下以为这是他跋山涉水找来的上好的药,让他干干净净的。

    陆君陈着实想不通。

    却也莫名有些五味杂陈的感慨。

    第五百七十八章 :你居然是个病秧子

    似是留意到他醒了,玄武侧目瞥了他一眼:“取点心头血就能昏过去一日夜,苏门山首徒就这点骨气?身娇体弱得跟个女子似的”

    “咳咳”陆君陈吃力地捂这着嘴,咳得重了便会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他连喘息都觉得像是被放在烙铁上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一片盛着水的叶子飞到了他面前,玄武看都懒得看一眼:“喝。”

    他迟疑片刻,伸手接过抿了两口先润了润喉,而后将其饮尽,才渐渐缓过来。

    “你不如再多取些,我便能直接去地府了”有气无力的声音,还带着扎人的刺儿。

    玄武拧了拧眉,狐疑地打量着这个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的仙门弟子。

    他取心头血,自有分寸,毕竟还要留着人多炼几枚药,一时半会不打算将人弄死。

    开光期的仙门弟子,取这点心头血最多是伤几日元气,养养便好,可这小子倒是出乎意料,嘴硬得跟还能再活五百年似的,实际底子弱不说,还有陈年旧疾在身,他还没取完血,人就先不行了。

    费了他好几枚续命的丹药,才从鬼门关捞回来。

    “就你这身子骨,能活到现在倒是命大。”他忍不住出言讥讽。

    陆君陈疲倦地合上眼,沉默良久,叹了一声:“只是平日里小心些,生来便带着的毛病,治不好”

    当年他就是因为病弱,才会在孩提之年被生身父母所弃,恰好被路过的师父捡了回去。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顶撞于我时嘴皮子倒是利索,居然是个病秧子。”

    陆君陈皱了皱眉,不愿再说,别开脸默默忍受着心口和手腕处传来的阵阵钝痛。

    这旧疾也找大夫瞧过,只道可能是未足月,底子较弱,可吃了好几年的药也不见好转。

    他不怨自己的爹娘心狠,他们也为他的病尽了力,可他当时的样子,能不能活到十岁都难说。

    遇到师父,是他此生的机缘,或许是命不该绝,还要他在世上煎熬数载。

    师父给他看过,与人间大夫所言不同,师父说他的魂魄不全,缺了一魂一魄,三灯仅剩两盏,天命有失。

    但若是好好调理,得仙骨之后,应当会好转些。

    却没料到,今日的处境,怕是在劫难逃了。

    洞外的雨还未歇,雪倒是停了,雨滴声有条不紊,叫人得了片刻心安。

    许是四下太过安静,这洞中也仅有他二人,玄武放下了那只小炉鼎,转而看向他。

    “你叫什么?”

    将人绑回来十余日了,他才发觉一直没有问过这小子的名字,即便需要他回应一声,也都是喊“喂”。

    陆君陈并无反应,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可伤口疼成那样,若是也能睡着,倒是活见鬼了。

    玄武抄起脚边的石头抡过去,正中他脑门,不耐烦道:“问你话呢,聋了?”

    陆君陈吃痛地皱紧了眉,本不想搭理,可下一枚石头又砸到了他的胳膊,还是他受伤的那条。

    好烦。

    且不讲理。

    “陆君陈。”他没好气地答道。

    他终于不往他身上丢石头了,倒是开始刁钻地纠结起他的名字:“这名字起得够拗口的。”

    “我师父起的,望我谦恭有礼。”陆君陈咬咬牙,强忍着怒意,顿了顿,忽然问,“东华是谁?”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对这个名字心生疑惑。

    玄武的声音戛然而止,默认良久,他终是忍不住睁开眼望去。

    就见玄武坐在火堆旁,面色沉得骇人,火星飞溅,仿佛要在那双眼中燃成燎原之火。

    “你没资格问他是谁。”

    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夜中刺穿胸膛的利剑,不容置否。

    陆君陈震惊地看着他,再问不出半个字。

    与此同时,北若城无名宅中,四人面面相觑,陷入踟蹰。

    “苏绵锦?是何人?”镜鸾离开朝云城时,太子妃胡氏还没有疯癫,自然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可云渺渺和重黎却为之一颤。

    零碎的线索居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连了起来。

    云渺渺握着手中的画,诧异地看向司湛,:“你娘就叫苏绵锦?”

    司湛点了点头:“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这儿的人都叫她苏姑娘,而不是夫人,我识字之后,她教我写了一回,我就记住了。师父,我娘的名字有何奇怪吗?”

    “没有。”云渺渺并不想告诉他这个名字曾在胡氏口中说出过,却也隐隐感到这位“苏姑娘”与太子府有着不寻常的牵扯,否则胡氏不会再疯魔之后,还记得这个名字,说她是个害人的妖怪。

    苏绵锦,说是住在这,却多半是被软禁于此的女子,到底是何来历?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画:“阿湛,你过来些。”

    待他走近,她便指着画中的女子问:“这是你娘吗?”

    所幸这画所用的纸张和笔墨都是上乘之物,经年累月,还能看清每一笔勾勒,画中人的面容也还清晰可辨。

    司湛瞧了一眼,点点头:“就是我娘。”

    “那这位呢?”她指向画中的男子,“你可见过?”

    司湛打量着画中那位男子,困惑地皱起了眉,半响,摇了摇头:“没见过”

    他转而看向画中的苏绵锦,杨柳春风,花满枝头,着轻衫,策快马,好不自在。

    说来有些好笑,明明是他的娘亲,他居然还是头一回见她笑。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张绝美却拒人千里的脸上,还有过这样温柔的神色。

    简直让他不敢认。

    重黎盯着画中男子,陷入沉思:“此人有些眼熟。”

    云渺渺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并未在司湛面前点破。

    像何人,她与他心知肚明便好。

    这其中,定然还有别的连系。

    踟蹰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几声突兀的笛音,紧接着便是轰然一声,地面猝不及防地震荡起来,数道血藤竟破窗而入!

    云渺渺一把拉住司湛的手,拔剑将其斩断!

    “被发现了!”镜鸾当机立断,“先离开这!”

    此屋空荡,他们留在这如同活靶,重黎拔剑杀出一条血路,四人正欲逃出,地面突然崩裂,血藤从脚下冲出,阻挡了去路。

    “从窗子出去!”云渺渺喝道。

    重黎立即捞起司湛,拉住云渺渺从窗口跳出,镜鸾紧随其后。

    院中血藤密布,一拥而上,云渺渺一面护着司湛退走,一面放出纸鹤,传信与孟逢君,让她速速来援。

    这些血藤虽是死物,却极为刁钻,在被截断后路之前,他们艰难地杀出重围,在前庭与孟逢君会合。

    局面一度陷入混乱,来不及细说,便陷入胶着。

    城中妖尸似也觉察到活人入城,从四面八方涌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司湛遇险

    以十余人应对上百妖尸围攻,身后还有伺机而动的血藤,着实分身乏术。

    云渺渺下令所有人杀出去,不论眼前妖尸是面容如生亦或是一具白骨,绝不可动恻隐之心。

    霄明剑光凛凛,几乎将所有人护在身后,在场弟子除去孟逢君,都还是头一回见她正儿八经地动一回手。

    传闻这位新任掌门修为不佳,直到继任掌门才破劫开光,却使得一手好剑法,今日终得见,才知所言非虚。

    在天虞山多年,见过无数弟子乃至长老的剑法,仍不免赞叹,其出剑极快,如行云流水,便是迎战如此众多的妖尸,也未见丝毫迟疑。

    妖尸一拥而上,那柄银光逼人的长剑就地一掷,瞬息间荡开层层清光,如山巅白雪,不染尘埃,震得四周妖物连连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