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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是我师父许你留在这的?”她诧异地望着司幽。

    映华宫素来是不许等闲之辈入内的,更不必说非本门弟子。

    眼前这位倒是半点不见外。

    “那相柳残虐至极,能从锁天塔活着出来,你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司幽笑道。

    闻言,她忽然皱了皱眉:“你也去了锁天塔?我好像没见到你”

    诚然她那会儿昏昏沉沉,还保有一丝意识,晓得是长潋来了,而另一人,却一直站在她身后,偶然瞥一眼,也没能瞧真切,只隐隐觉得那面容,有些像司幽。

    笑容戛然僵住,意识到似乎嘴瓢了的司幽赶忙话锋一转:“这个我去是去了,你那会儿伤得重,应当没留意到。我也是头一回亲眼见识上古凶兽呢,果真可怖,要不是有长潋上仙坐镇,我哪敢进塔啊!”

    “是吗?”她面露狐疑,却没有继续刨根究底。

    “那塔外的禁制也厉害得很,要不是从内部打破墙壁,要赶过去,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云渺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三圈金钏悬在胳膊上,光泽盈盈,被她注视之时,居然如同活物一般游动了一下。

    她吃了一惊,其气息却是似曾相识的。

    缓了缓神,她才记起,这不就是她情急之下,从那只锦盒中召出的东西么!

    “这是不染?”

    司幽笑了笑:“已经化成这副模样了啊。怎么样,感觉如何?”

    她皱了皱眉,抬起胳膊细看,就见金钏间如有辉泽流淌,闪动着点点碎光,虽说还不明白为何鞭子会缩成如此精巧的模样,但比起在锁天塔内几乎在一瞬间抽干了她仅剩灵力的强硬,这会儿却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感到金钏中的纯净灵泽竟缓缓逆流至她经脉中。

    从长潋手中接过此物时,她便猜到许是个宝贝,但在魔界听到余鸢说起的两截昆仑仙藤后,她才晓得,师父给她的,竟是一件不逊于泰逢的上古神兵。

    且不论师父又是从哪儿得到的神兵,如此贵重之物,她也是不敢轻易收下的。

    既然已经脱险,自当物归原主。

    她试图将其摘下,这金钏却像是长在她腕上了似的,便是她都快将胳膊拉脱臼了,也没能撼动分毫。

    瞧着她苦恼的样子,司幽却是怡然自得地托着腮,坐在一旁,俨然一副瞧热闹的姿态。

    待她束手无策之际,方才开口。

    “我听闻法器中栖居着器灵,就像剑中有剑灵一般,越是上品的法器,越是有自己的脾气,若是认了主,便是此人身殒,转世投胎后,一样认得,尤其是记住了主子的气息后,便不可撼动分毫,你是不是在召出不染时,用了血啊?”

    闻言,她恍然想起,自己好像的确滴了三滴血在师父的封印上,难不成

    “看来没错。”司幽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法器已经认了主,从今往后,它就是你的不染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只要它还活着

    怔忡地盯着腕上的金钏看了一会儿,云渺渺忽然觉得好像缺了什么,立即环顾四周,却哪儿都没瞧见桑桑,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眼前的人。

    “不知钟离公子可有看到我的命兽,一只黑色的乌鸦,约莫三百年道行,瞧着不大起眼。”

    司幽顿了顿。

    果然问到这儿了啊。

    他谨慎地思量着如何委婉又简要地把事儿说清楚,诚然话都反复琢磨许多回了,但真被她这么盯着,到底还是有些发虚。

    “黑乌鸦啊”他犹豫再三,对她露出遗憾的神色,“当时的状况混乱至极,还要防着魔尊赶来阻挠,我们只从锁天塔救出了你一人,并未看到什么乌鸦,不如说能救回你的命,已是九死一生了。”

    闻言,云渺渺的脸色陡然一白。

    “怎么可能我是同命兽一起入塔,它法力低微,一直在我怀里!”她一面辩解一面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怀。

    司幽叹了口气:“锁天塔内万分凶险,你能顾得上自己就很不错了,混乱之中不慎遗落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她回想起在塔内与各路妖魔争斗的场景,的确颇为艰难,以她当时的处境,光是逃就拼尽全力了,的确有疏忽之时。

    但她清楚地记得,遇到相柳之前,桑桑明明还在她怀中,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被蛇尾狠狠抽中的那一下,就是那个时候,她的神智开始模糊了。

    难不成是那时!

    “你的命兽只有三百年修为,堪堪算是山间精怪,能在邪气冲天的锁天塔里撑上片刻就极为困难了,遇上相柳那等上古凶兽,寻常妖魔都得当场被震得魂飞魄散,一只乌鸦精岂能扛得住呢?”司幽苦口婆心地劝说,见她的眼神动摇,便晓得她是听明白了。

    云渺渺此时通过同根同生的灵脉感应桑桑的气息,却发现她命中已无此兽。

    主契既断,听闻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其主亲手斩断与之连结的灵脉。

    另一种,是命兽身殒。

    她猛地收紧了拳,脸色转眼煞白,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不住地颤抖起来。

    司幽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慌忙补救:“这生老病死,也不只有凡人才有嘛,世间生灵便是有能活得久的,却终有天命耗竭的一日,你不如先养好身子,日后再召一只”

    仙门弟子筑基后召唤命兽同行,其实是天虞山立派后才定的规矩,延续千年,如今也算仙门中最是寻常的事了。

    一兽不侍二主,而其主却能在命兽死后,再召其他生灵,取而代之。

    听来似是残酷了些,但在仙门之中却是不足为奇的。

    毕竟除魔卫道并非总是光鲜亮丽,生死无常比想象中来得还要猝不及防。

    而命兽,最为常见的用途,除了借灵,便是替主子挡灾。

    法力高强的命兽,应付这等事还算游刃有余,但对于身份低微的精怪,遇上大难,能不能有命挨过去,都两说。

    因此,在命兽死后,再召者不胜枚举,也都见怪不怪了。

    总不能死了一只命兽,便一蹶不振,连修行搁置了吧。

    “再召”云渺渺摇了摇头,揪住了自己的衣领,浑身发僵,“不可能,我除了桑桑,不会有别的命兽了。”

    当初见她召出一只乌鸦精,门中不少弟子都在暗中嘲笑,念归意难平,拉着她去风华台又试了数回,却再没有见过那日百鸟来朝的盛景。

    世间生灵千万,没有一个愿意回应于她这个连聚灵都颇为艰难的仙门弟子。

    她只有桑桑

    “当真”她抬起了眼,郑重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求证,“锁天塔内,当真没有找到我的命兽吗?”

    那眼神,仿佛绷紧了一根弦,将斩断它的刀子,递到了他手里。

    司幽不由得吞咽了一下,梗着脖子艰难地挤出了答复:“当真。”

    闻言,她忽然就脱了力一般摇晃了一下,惊得他忙上前扶住,却被她挣扎着躲开了。

    “我没事”她摇着头,那双陡然翻红的眼,还非要背过身去,藏住快要撑不下去的固执。

    司幽捏着手中的玉笛,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

    他就说这法子不靠谱

    “别你别哭啊。”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了,他只得绞尽脑汁地给她往下圆,“话是这么说没错,其实我们在锁天塔也不曾找到什么乌鸦尸体,俗话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没见着尸首或许是件好事。

    毕竟那会儿状况属实混乱,相柳的本事咱们也不大清楚,保不齐是它碰巧斩断了你与命兽之间的灵脉,那乌鸦精就趁乱飞了呢,生死关头,谁能顾得上那么多”

    闻言,云渺渺似乎僵了僵。

    于是,他赶忙趁热打铁:“说起来,那日好像真的瞧见远处有个黑影飞过去了,不晓得是不是你的命兽。”

    恰好步清风端着药进来,见她醒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便遭当头一问。

    “清风仙君是不是也瞧见了?”

    步清风:“?”

    诚然不明白这位中皇山大弟子又在说什么,可是瞧见他暗暗挤眉弄眼的样儿,以及坐在榻上面露犹豫的师妹,他心头咯噔一下,追问事后再说,他顺势先点了点头:“是啊,瞧见了。”

    至于瞧见了什么,恕他不晓得。

    便是觉得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中皇山大师兄不可信,对于自家师兄,云渺渺还是十分信任的,松了一口气后面色稍霁。

    司幽继续道:“不过断了连结的灵脉,它便不再是你的命兽了,不知可还有缘再见,聚散离合皆是人间常事,你也放宽心,莫要太伤感了。”

    云渺渺此事只觉得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叹息道:“不妨,只要桑桑还活着,其他的,都不打紧。”

    所幸她没有那么多愁善感,那等状况下,换了谁都会心生畏惧,便是桑桑离她而去,也没什么可诘难的。

    比起背负这一条命,她倒宁可它先顾着逃命。

    虽不知为何,但见她面色似乎稍有缓和之象,步清风三两步上前,先探她的脉象,确信并无大碍之后,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这二人的话,他终于听出些意思来,从魔界回来后,一直忙于救治渺渺,回过神来才惊觉不见桑桑,正愁于如何同师妹解释,今日倒是让钟离公子先开了口。

    这般也好,让她先好好养病要紧。

    “已经没事了,先将药喝了吧,我回头禀报师父,他老人家定会十分高兴的。”

    云渺渺接过药碗,不晓得是不是最近喝了太多霓旌调配的药,她竟觉得师兄送来的这碗药还算容易入口。

    她从前便怕苦,步清风最是清楚,如此干脆利落地喝药可还是相识以来头一回,不由诧然。

    要知道若是没有蜜饯,她当初可是一口都难以下咽啊。

    今日的药他应当只加了一勺枣花蜜吧?

    待她喝完这碗药,他又递上一枚丹药。

    云渺渺一愣:“师兄,这是”

    步清风尴尬地别开眼,轻咳一声,碍于司幽还在,他踟蹰片刻,只得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你的灵根在锁天塔遭了一击,这药是师父从长琴长老那儿讨来的,说是对胎儿好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谁同你说本君不去

    “既然清风仙君已经回来了,我也不便在此久留,告辞。”司幽起身,客客气气地退了出去,云渺渺倒是还想向他打听点事儿,可惜转眼间便不见其踪影了。

    这位中皇山大弟子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倒也与那位地府主君有些相像之处啊。

    司幽步出屋子,直至走到远处的树下,才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停在树杈上的碧眼乌鸦,有些好笑。

    “你就不能想个委婉点的借口么,她方才的样子,可伤心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