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见丽娘这副模样,叶悠心里咯噔一下,忙将筷子搁下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嫂见丽娘喘着粗气,脸色不好,忙道:“别急,慢慢和夫人说。”
“方才,方才前院准备了好些东西,我去打听,才知道,今夜大人又要纳妾!”丽娘指着门口,表情扭曲,这个“又”字用得贴切。
李嫂闻言也不禁拧了眉毛,目光移到叶悠脸上。只见叶悠听了这件事反而平和下来,幽幽坐下,重新拿起筷子,轻慢的往嘴里送了一口菜,细嚼慢咽。
丽娘和李嫂对视一眼,而后不解的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叶悠将口中的菜咽下,抬眸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大人今夜要纳妾了!”丽娘觉得现在自己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纳妾又怎么了,他又不是没纳过。”叶悠语气平和,看起来像对此事全然不在意。
展追如今位高权重,送上门的女人相比从前只多不少,她在他面前又算不得什么,纳妾与否都与她无关。
“可……”
“丽娘,灶上还炖着夫人的汤,你去看着火,厨房的丫头手脚粗笨,每次都不注意火候。”李嫂打断丽娘的聒噪,这会儿除了给人添堵没旁的用处,索性把她打发到厨房去。
丽娘想问的话没问出去,见了李嫂给使的眼色,踌躇一会儿,还是不甘心的出了门。
李嫂给叶悠倒了杯茶,这才又开口:“奴婢也听了几句,那女子不是大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是徐司吏送来的,想是大人碍于官场上的面子,不得不收。”
李嫂向来不是多嘴的人,有什么都放在心里,即便听了也作没有,这会儿却肯与叶悠说这样的话,她听得出,是在开解她。
叶悠笑笑,只道:“多谢李嫂,你的心意我明白。”
李嫂闻这一声道谢眼中有惊诧一闪而过,叶悠虽现在在府里地位模糊,可好歹这位从前也是将军府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居然会对她这样身份的人道一声谢,李嫂顿时对她的好感又升了几分。
新来的这位叫汤贺儿,从驿馆接回来便接了陈双双的班住进了西院,从她进府,展追便一头扎进了西院再没出来。
叶悠心头一松,想着应该也同上次一样,他不会过来了。
相比而言,有了之前的陈双双,叶悠这次心态已经全然放平,眼下在她心里,展追娶谁,爱谁在意谁都和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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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追虽然这会儿在汤贺儿房里,可满脑子都是叶悠,他正憋着气,明明出门之前叮嘱过她要老实些,可她偏偏又见了丁仲庭。
他不敢想象二人见面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只稍稍往那边想,心里就忍不住的发狂。
这样的怒气已经被他压制了一天,也叶悠明明知道自己回府,却不肯高抬贵步来看他一眼……
就好像,就好像一潭死水,不再往他这头涌。
他觉得自己要气得发疯了!
“想不想喝梅子酒?”展追僵坐在床前目视前方说了这么句话。
坐在一侧的汤贺儿明显一怔,怀疑他不是同自己说话,可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不是与自己说还能同谁?
汤贺儿面露娇羞,身子挺直,柔声应着:“大人若是想喝,妾身自然乐意奉陪。”
汤贺儿瞄着展追的侧脸,看不出情绪,盲目猜测着他的心态。
展追是他见过最怪的男人,从进了门,就在这屋里干坐了一下午,连句话也没对她说,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想不通他这么干坐着有什么意思,自己又不敢轻易上去说话,只能坐在一侧静静等着,谁知他开口只问喝酒……
“天气冷,温酒一杯最是畅快,”展追依旧一动不动,只有唇瓣一张一合,“窖里有去年存的梅子酒,去让人取了,然后叫夫人过来亲自煮。”
“夫人?”汤贺儿彻底懵了,这又闹的哪一出?怎么还让夫人来煮酒?
“快去。”展追没有耐心同汤贺儿解释,只冷冷说着,语气听起来并不好。
汤贺儿不敢多嘴,只能他怎么说自己便怎么做,想着那位叫什锦的应该还在外面,自己只传话便好。
出了房门,果然见了什锦在外,汤贺儿一见他,心里便有了底。
见她出来,这场景什锦觉得似曾相识,目光朝门里瞥了一眼,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方才大人说要喝梅子酒,”汤贺儿一顿,“还说请夫人过来煮酒。”
什锦并未觉着意外,从展追让把汤贺儿接进府的那刻起,什锦便知道他又要作妖。
“小夫人请回吧,属下明白了。”什锦转身去安排,汤贺儿倒是惊于什锦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倒让她省了不少功夫。
什锦命人去窖里取了梅子酒,而自己则亲自去了和院。
这会儿见什锦过来,连丽娘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呢?”什锦问道。
丽娘眼珠子一转,忙道:“夫人这会儿可能睡下了。”
叶悠就坐在窗前,似乎是等了许久,原本心里不踏实,这会听见什锦过来,心里反而落下了。
今夜能安然度过才算展追高抬贵手,果真还是来了。
“丽娘,是什锦来了吗?”叶悠听得出丽娘试图周旋,可展追是谁,又怎么容得周旋。
“夫人,是我。”什锦未等丽娘开口便应下。
“有事进来说吧。”叶悠说着,朝门口行去。
什锦进门,微微颔首。
叶悠轻笑一声,直截了当:“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什锦垂下眼睫道:“大人……让夫人去西院煮酒。”
叶悠听了面上礼貌性的笑意缓缓收起,一言不发。
什锦见她不说话,缓缓抬脸,一脸为难:“夫人……”
叶悠依旧不吭声,心想展追就是展追,怎么会轻易放过羞辱她的机会呢。
“夫人若身子不舒服,我就去回了大人。”什锦于心不忍,想了法子与她开解。
叶悠重新提起精神,自己的事,连累旁人做何,今日侥幸躲避他还有下次下下次等着,倒不如随了他的心意。
“没关系,”叶悠扬了扬下巴,眼睛里已经是强压了泪,只是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可怜罢了,“我去。”
“夫人……”什锦低叹一声。
“天黑路滑,烦请什锦你替我带路。”叶悠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瞬间被她抬手快速的擦掉,叶悠咬着牙,缓缓从胸腔中挤出一丝浊气。
见她已经下定决心,什锦也不好再劝,伸臂朝向门外:“夫人,请。”
叶悠决然出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不管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折辱,她都会从容不迫,不会流露半分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