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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你要去哪?”

    谢方寒刚至中院就被卫百里抓个正着。

    “进宫。”她拉了拉衣服,也不隐瞒。

    “进宫做什么。”卫百里神色如常,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方寒抿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唇,她不信卫百里不知道北地的事。

    “是去让皇上不要答应大越的条件?”卫百里替她说了出来:“还是让皇上改变主意把嫡亲公主嫁过去。”

    谢方寒抽了下嘴角,刚刚起床的动作大了些,牵动了还没好的刀伤。

    她明白卫百里的意思,想要动动嘴皮子就让晏皇收回成命那是不可能的,大越眼看着就要打到关内,要么息事宁人按照大越提的要求用粮食和公主把失地换回来。

    要么,就出兵打回来。

    镇北军的军力不弱,就算西京出了乱子,也不至于边关被打成这样。

    难道是有人授意?

    不对,别的不好说,镇北军是万不可能做出这种卖国行径。

    被暗卫消息刺激到的谢方寒终于冷静了下来。

    卫百里依旧冷着脸,语气却比刚刚好了不知多少:“陛下没有世人想的那么无能,许多事他都是清楚的。”

    “那他为什么……”谢方寒不解。

    “清楚是清楚,怎么做、能不能做,又是一回事。”

    卫百里说的似是而非,谢方寒倒是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你还要进宫么?”卫百里又问道。

    谢方寒摁着自己的伤处,没什么犹豫的回道:“去,宫里要去,北地我也要去。”

    卫百里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开心,哪怕最开始他是一心想着让他去镇北军中。

    “你想好了?你之前可是不愿去的。”卫百里再次问道。

    “我之前也没有不愿去,只是时机不到,现在到了。”谢方寒看着卫百里,认真的说:“求人不如求己,一次两次可以求人,但总不能每次都要靠着别人,终归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

    卫百里叹了一口气,对着她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言。

    谢方寒看着老人微弯的背,最后问了一句话:“今年正月的出游是陛下安排您去的么?”

    卫百里看着她,原本清亮的眼中浊光涟涟。

    “我知道了。”她话都没说完便转了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宫里一下子少了三个皇子的原因,谢方寒进宫后觉得这座城比之前萧瑟了不少,沿途早春的花开的很好,可依旧压不住那股苍凉。

    “谢小公子。”

    谢方寒看着似乎是已经等候多时大太监,神色并无什么变化。

    谢方寒:“烦请公公带路。”

    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侍奉,被“反将一军”也没有丝毫的慌乱,抬了抬手,示意她跟上。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像是一副鞭笞着她冷静下来的鞭子,时刻在提醒她: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代价。

    进宫前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该梳理也都梳理了一遍,而最后唯一搞不清楚的问题,就是晏皇。

    他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皇帝身上处处写着矛盾,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却又用自己制衡住了整个西京官场的局势。

    他并非无能之辈,却又做尽了无能之事。

    “谢小公子,陛下在里面等您。”大太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索。

    谢方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独自进到了内殿。

    “草民谢方寒参见陛下。”谢方寒腿上带着伤,稍作考虑,还是没有跪下。

    “为何不跪。”晏皇似乎是在批奏折,抬头看了谢方寒一眼,一边说着一边又低下了头。

    “是陛下您不让我跪的。”谢方寒低着头,看起来十分谦逊。

    “朕什么时候说过。”晏皇头也不抬的道。

    谢方寒张口,顿了下才道:“若按皇权礼制,草民确实该跪,可陛下您自己都不屑皇权,草民又何必遵循。”

    晏皇停下笔,随意的把它放在一旁,抬起头目光直视谢方寒,声如晨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谢方寒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平静,丝毫不怵:“这不是您想听的么。”

    两个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晏皇先挪开了视线。

    “你胆子不小。”

    没有怒意,没有试探,晏皇的语气平平,仿佛只是单纯的叙述出这件事。

    “那要看对什么人,对什么事。”谢方寒回道。

    晏皇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重新拿起笔开始批奏折:“说吧,来找朕是为了什么?”

    谢方寒:“陛下都让贴身的大太监在宫门口等我了,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么?”

    “小五倒是好福气,能遇到为她做到这个份上的人。”晏皇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惆怅。

    谢方寒趁机躬身行礼:“陛下,大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退让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更是会寒了在边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心。”

    晏皇看着他,并没有出声搭话。

    他在等谢方寒的一句话。

    谢方寒知道他在等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才涩着嗓子开口:“我愿为大晏前往北境收回疆土。”

    这个旋涡,她终究是跳不出去了。

    “值得么?”晏皇的声音很淡,若不是屋内安静怕是听不清他的话。

    “值得。”她回答的很郑重。

    “你既然喜欢她,为何不趁机向朕要一道赐婚的旨意。”晏皇继续问道。

    “我……”谢方寒想到那晚,眸子暗了暗,“她未必喜欢我。”

    晏皇听完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谢方寒想起自己路上的考量,主动又补了一句:“陛下,百姓心中的皇帝应当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不知您怎么样看待您正坐着的椅子,但您既然还坐在这,必然还是有所期望,人生苦短,便是如同生死都是要搏上一搏的,其他事亦然。”

    晏皇像是没有听到谢方寒的话,在她说完后久久都没有什么反应。

    谢方寒皱了下眉,抬手准备行礼告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晏皇出了声,语气郑重:“回去收拾收拾,等圣旨到了就动身去北境吧。”

    ……

    “殿下,殿下……”

    晏瑜棠回神,转头就看到明星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刚刚在想别的事情,怎么了?”

    明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自从宫里出事那天后,她家殿下就开始频繁的走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难道是因为最近那个要送公主去大越和亲的传言?

    想归想,明星还是仔细的把刚得到的消息转达给了晏瑜棠。

    “前面传来消息,说是见到谢小公子刚进宫就被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带走了。”

    谢方寒……

    单单是这个名字便让晏瑜棠目光有些恍惚,继而又变得复杂。

    她知道她是为何进宫。

    但是却不知如何去面对她。

    明明是她骗了自己,可局促的却也是她自己。

    明星:“殿下,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走?去哪?

    晏瑜棠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经穿戴完毕,是她刚刚吩咐的么?

    是了。

    如果不是她吩咐的,明星怎么敢自作主张。

    “走吧。”她轻轻的说道,声音听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们走到前殿的时候刚好赶上谢方寒上车离开。

    晏瑜棠以为自己并不想见她,可在远远看到那个背影后,还是忍不住快走了几步。

    明星眼尖指着谢方寒的方向快速的道:“殿下,谢小公子好像受伤了。”

    晏瑜棠目光幽远的看着谢方寒被渗出血色的外衣,搭在一起的掌心被她无意识的掐出了血丝。

    马车缓缓的驶出她的视线,只有地上的点点血迹昭告着刚刚有人来过。

    而那仅剩的血迹也被路过的宫人很快的擦拭干净。

    “擦不干净的。”身旁的明星突然道。

    晏瑜棠猛地转头看向她。

    明星不知道自家殿下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以为她是在意自己刚刚那句话,连忙解释道:“血迹很不容易清理的,就算现在擦去了也会留下印子,一般来说都是把那块砖敲碎了换上新的。”

    晏瑜棠垂下眸子。

    明星没有注意到晏瑜棠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是换了新的也改变不了那里曾经有血滴下啊,原来的那块砖上永远都会有存在过的痕迹。”

    晏瑜棠的心因为这句无心的话颤了颤。

    她站在殿旁,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城,闭了闭眼,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走吧,去母妃那。”

    谢方寒是在回到将军府后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裂开了。

    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她本想小心的绕回自己的屋里,结果才刚进到二道门就被卫百里逮住了。

    意料中的训斥并没有出现,卫百里只是瞥了眼她身上的血迹,便挪开了视线。

    “北地不比西京,到了那边就是你自己的战场,不管是我还是你爹,都是鞭长莫及。”

    “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手辣,你上次只是受了伤,下次就可能丢了性命。”

    “多余的我便不说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是生是死我都干涉不了。”

    卫百里对她说完这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谢方寒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在心中长叹。

    老人家征战一生,想来也少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他希望自己继承他的衣钵,却又担心她的生死,他话说的重,却是为了能让她活下去。

    谢方寒神色平静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重新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后叫来暗卫开始交代诸事……

    最近大晏朝堂上讨论最多的就是大越之事,朝上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同意大越的要求,用粮食换回失地,一派则主张派兵征讨回失地,两派在朝中吵得昏天地暗,大多时候晏皇都是默不作声的听着两方的争斗,朝臣们原以为今天也会如此,直到上朝后晏皇身边的大太监念出了一道圣旨……

    将军府已经很久没有宫里的人来过了,而久违到来的宫人却不是来找大将军卫百里,而是来找他的外孙谢方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免除谢方寒跪拜之礼,将军府谢方寒接旨……”

    嘉和十七年,大晏执政的皇帝亲笔写下了他生平言辞最为豪壮的圣旨,意在收复国土,还我河山。

    嘉和十七年,年仅十七岁的谢方寒被封为征北将军,授镇北军虎符,领兵北上。

    嘉和十七年征北将军出征前夜,大晏五公主晏瑜棠同她母妃说——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