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马班长和李添财带着牛牛出发去追最后一个鬼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02分。

    他们并不知道，当时近江屋三郎爬上山坡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草丛中，用他们大陆挺进队自己的独有联络方式—装虫叫，跟在后面负责断后的队员柴崎秀赖军曹联络上后，两人爬在那里，准备趁白马班长他们下来时看情况打一下，就是如果背崴队堵截的兵力少，就争取打掉他们后取捷径赶回乌由镇，如果兵力多，就放弃从这里通过，翻过山丘过去。

    不料白马班长他们就躲在掩体里不出来，近江屋三郎不敢再等下去，后面还有追兵赶过来呢，就起身摸黑上山了。

    近江屋三郎是知道背崴队带了军犬的，甚至知道这只体形硕大性情凶猛的军犬叫牛牛，因为之前特务大队副大队长徐善宝写的材料里面写过，他一路上也撒过刺激性的粉末试图让军犬的嗅觉失灵，没曾想背崴队里面多了两个猎人—白马班长和李添财。白马班长每次闻到刺激性气味就让牛牛避开，不过狗鼻的构造决定了它们对气味的异常敏感，结果早早牛牛就闻不到气味了，实际上后面是靠听觉和视力在追踪挺进队的。

    不要忘了犬是具有高度神经活动功能的动物，除了对气味的辨划能力比人高出几万倍，听力是人的16倍外，还有弱光能力，善于夜间观察事物，这夜间追踪凭听力和弱光能力也远超人类了。

    两个猎人出身的老兵带着一只受过系统专门训练的军犬追踪两个人，难度并没有想象那么大，尤其是李添财，每次遇上近江屋三郎撒了一把刺激性粉末后，牛牛不停打喷嚏的时候，全凭他找到继续追踪的线索。

    原来好的猎人除了会听会看兽迹，还要会闻。

    通过观察猎物的足迹，可以判断猎物逃逸的方向，而通过观察和闻猎物的粪便能判断猎物的种类和经过的时间，从而追踪猎物。

    李添财就是每次在发现刺激性粉末的时候，围着走一圈，闻到这股气味的行进方向就跟上去了，因为近江屋三郎撒粉末的时候，难免手上和身上沾染到一些，继续前行的时候，这股气味就如影随形，这时候牛牛靠嗅觉是起不了作用的，但李添财这股老猎人偏偏能闻得出来。

    由于比近江屋三郎他们晚出发近半个钟头，追踪时也跑了冤枉路的，所以白马班长和李添财过了一个多钟头才逼近近江屋三郎和另外一个挺进队员。

    此时是凌晨4点19分，正是夜里天最黑的时候，所谓黎明前的黑暗。

    白马班长和李添财带着着牛牛终于追到离近江屋三郎他们两个只有百多米的距离，虽然因为天黑，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具**置，但是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2。

    柴崎秀赖军曹就轻声对近江屋三郎说：近江屋阁下，请允许我在这里挡住敌人，您就可以直接下山去了，这里距离乌有镇很近，前面应该没有敌人了。

    近江屋三郎确实可以就此下山，这对一个忍者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他毕竟是一个帝国陆军军官，同样也崇尚武士道，这个时候让他做出抛弃同伴独自逃生的举动，确实有违武士道精神，他就说：柴崎君，敌人也只有两三个，我们就在这里把他们干掉了再回去吧。

    两人就寻找有利地形准备伏击追兵，目前的态势是白马班长和李添财带着牛牛在上坡方向，算得上是居高临下。而近江屋三郎和柴崎秀赖则在下坡方向，这种态势可谓有利有弊，弊端嘛，这打仗当然高处打低处占优势，优点就是现在是夜里，从低处往高处观察，如果目标出现在夜空背景中，容易被下方的人发现，这也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尽量避开在山脊上行军的原因，因为以天空为背景太容易被观察到了。

    近江屋三郎和柴崎秀赖，一人找了一个坟堆趴着，据枪瞄准坡上，果然以天空为背景，上面的山头上映现出两个人影，牛牛因为矮，所以看不出来。

    白马班长和李添财带着牛牛追了下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前面的两人已经找好地形等着他们走进，还是牛牛最先发现不对，因为没有听到敌人发出任何声息，它疑惑而不安的样子引起了李添财和白马班长的注意，两人都是在红军和新四军中打过多年仗的老兵了，见状马上蹲了下来，下面的近江屋三郎和柴崎秀赖一见坡上敌人的举动，就知道他们已经起了疑心，近江屋三郎就率先开枪为令，柴崎秀赖就用自己的中正步枪冲着李添财刚才站的位置开了一枪，此时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白马班长和李添财又有了防备，肯定没有打中，但是柴崎秀赖军曹的这颗子弹，也算是贴着李添财的钢盔飞过去的，要是他刚才没有蹲下，应该正好打在胸口上了，鬼子老兵的枪法可见一斑。

    李添财和白马班长赶紧左右散开，先寻找地形隐蔽。李添财就躲在左边一块大石头后面，成跪姿蹲在石头右边瞄向下面，因为山坡坡度的原因，跪姿瞄不到下面的敌人，他干脆起身就趴在石头上面，虽然石头形状不规则很硌人，这功夫也顾不得了。

    白马班长就闪到右边去了，他干脆就地趴下，头下脚上姿势很别扭，用zh—29半自动步枪冲着近江屋三郎接连开火，因为近江屋三郎用的是20响驳壳枪，射速快，这黑夜里只见枪口焰不断闪现，反正也看不见敌人在哪里，所以冲着闪枪口焰的地方开火就是。

    不过坡吓得躲在坟堆后面，坡上的一个趴在大石头上，一个趴在地上，这黎明前的夜里那这么容易命中？双方都没有打中对方。

    暂时看上去，柴崎秀赖军曹除了最先放了一枪接下来几秒就没有开火了，而李添财更是一枪未发。

    柴崎秀赖军曹几秒钟没有开火是因为中正式步枪是手动步枪，这开了一枪后要先拉栓退壳，然后推弹上膛，之后要重新找回瞄准线，由于先前瞄准的李添财已经躲到大石头那里去了，柴崎秀赖军曹这夜里哪里看得见？所以他移动枪口就瞄准了白马班长那里。白马班长的zh—29一直在跟近江屋三郎的20响对射，实际上双方完全可以停火，因为都打不到对方。

    白马班长这不到一百米远打不到近江屋三郎的原因很简单，近江屋三郎的20响又没有接驳枪盒，就单手伸出去冲着坡上开火，身子可是躲在发坟堆后面的，就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握枪的右手，白马班长凭他的zh—29想在这么远、又是如此暗夜条件下打中手臂或者脑门那只能靠撞大运了。

    至于近江屋三郎打不中就更好理解了，单手拿手枪是用来打百米外夜间目标的吗？白天就打25米，训练场慢慢瞄打个50米也可以。

    3。

    不过白马班长犯了一个错误，就趴在那里不停开火，这夜间射击视力受限，发现目标、测量距离、瞄准、观察弹着和修正偏差都比较困难，而闪光射击就是通过枪口焰瞄准射击，机枪还好办，枪口焰持续时间长，而单发手动步枪，打一枪要等好几秒，全凭记忆才能勉强瞄准。

    白马班长仗着zh—29步枪是半自动，想压制坡下的20响就连续扣动扳机，结果给了柴崎秀赖瞄准他的机会，柴崎秀赖冲着坡上不断闪现的枪口焰开了他的第二枪。

    这颗七九子弹先从白马班长的颈子边擦过，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由于白马班长是头下脚上趴着，结果这颗子弹在他屁股上又划了一条血痕，再从两腿之间钻进土里去了，白马班长觉得颈子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手掌就被打湿了，知道已经受了伤，赶紧先打了一个滚，离开了原先趴着的位置，果然，柴崎秀赖军曹的第2枪又打在他刚才趴着那个地方，不过紧接着，一直没有开枪的李添财，终于开了他今天晚上的第1枪。

    原来李添财一直在找刚才开枪打他的那支中正步枪，至于近江屋三郎的二十响，他压根没去管他，这驳壳枪夜里打这么远的距离，完全靠瞎蒙。

    刚才坡下那支中正式步枪打他的时候，他只是看到了大致位置，现在他的三八大盖枪口就瞄准到那里，这三八大盖的立框式表尺在近战时放倒，此时表尺缺口对应的是300米距离，射击时根据目标实际距离调整瞄准点即可，所以放倒时就相当于现在我们步枪的常用表尺。

    打伤白马班长的第2枪的时候，李添财已经瞄向了刚才闪现枪口焰后方一尺远的地方，等柴崎秀赖军曹的第3枪刚响，他就扣动了扳机，一颗六五子弹细长的弹头不偏不倚直接冲柴崎秀赖军曹的胸口穿了过去，虽然也只是在前胸和后背各留下一个小眼，但是弹头把他的肺击穿了。

    虽然柴崎秀赖军曹只是感到了被重击一下的感觉，一开始甚至没觉得胸口很痛的，但是随着肺部充血和胸部贯通伤引起的胸壁、胸膜、肺组织、血管损伤，很快就觉得胸痛和呼吸困难了。

    近江屋三郎听见了熟悉的三八大盖枪声，三八大盖枪声的特征很明显，听上去就像是“啪—沟”两声，他看向那边的坟堆，只见柴崎秀赖军曹已经依靠着坟堆坐倒在地上，眼见是中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