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月底那场半决赛的解说,茗涵再次出镜了。
这次分配给她的两个搭档都很配合, 知道自己分析能力比不上茗涵, 就主动把时间让出来给她,等到她说累的时候, 才会聊聊其他方面调节气氛。
所以从始至终, 茗涵都占据着解说的主导地位,从无事可做的花瓶, 变成一朵艳压群芳的牡丹花,身边还有两片陪衬的绿叶。
彻底改头换面的变化, 简直不要太爽。
倒是季渊冉,气得周末两天没理她。
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 后来索性关机彻底断了和茗涵的联系, 带着鸡头他们在小太阳呆了两天,半夜还去ktv嚎了两嗓子《他不爱我》。
看着原本该在家学习的冉哥疯狂沉迷游戏,鸡头和黑子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问啊。
你说要是劝他吧?冉哥肯定大耳刮子把自己抽回来。要是不劝他吧?涵姐知道了, 以后什么游戏想上分都别是扯淡。
如坐针毡地在季渊冉身边陪了两天,几个人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想去学校上课。
周一早上, 茗涵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来学校。远远地看着她和同学们打招呼,看样子心情还挺好, 丝毫没有被自己周末不理她的事影响。
深深地吸一口气, 季渊冉扭头回到了位置上:原来自己的情绪在她看来这么不重要啊。
整整一个上午, 茗涵都没有来优培班找季渊冉, 中午吃饭, 她也是跟着刘婷婷一块去食堂打饭。气得季渊冉又是憋了一肚子,黑子他们谁都不敢靠近。
兄弟们心里苦啊,你说说他们俩吵架,为什么要让当小弟的提心吊胆?
晚上放学,茗涵去地下车库骑车的时候被堵了。
说到底还是季渊冉没忍住。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悠一天还不理自己,这种煎熬,她能忍受住,自己可受不了。
季渊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车钥匙,朝外面一抛,径直地落在了车库上面的草丛里。
旁边来骑车的学生纷纷低头,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赶紧加快脚步,全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茗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给我捡回来。”
季渊冉挺直了胸脯,往前迈进一步,仗着自己一米八几的个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还会生气吗?前两天怎么不理我?”
茗涵:“你不想理我我为什么还要去找你?我有自己的事情做。”
没搞清季渊冉生气的点在哪里。
分明是他不联系自己,电话微信都不回,现在倒成了自己的错了?
why???
季渊冉哼笑一声:“当解说很有意思?嗯?上次被人在直播间欺负成那样,还上赶着去给人家直播?”
听他这么说,茗涵这才明白他生气的原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们认识清北的老师,我也是想了解下清北明年的招生情况而已。”
可以理解她想要上清北的心,毕竟她的成绩在学校里就名列前茅,又是众多老师的希望寄托,清北对她并不算是遥不可及的梦。
深深地吸一口气,即使是理解她的心思,季渊冉也没办法压制自己的怒气。
他不想看到茗涵受气,这次解说的情况虽然好了很多,可也不过是表面上配合她,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的。
当初是自己提的这个意见,所以季渊冉让她解除合作,他来掏违约金,就是希望能换茗涵几个开心的晚上,没必要硬着头皮去解说。
但是为了学校,她竟然可以忍耐着和他们继续搭档下去。
他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受屈。
季渊冉一把握住茗涵的手腕,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道:“我不许你再去解说了,学校的事我让我爸找人去问,这份臭钱,我不许你去赚。”
“能不要这么幼稚吗?”茗涵皱了下眉,试着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我能办好的事,为什么要麻烦家里人?再说了,也就剩两场了。”
季渊冉不想跟她讲道理,自己的书读得没她多,肯定是讲不过她。但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不同意。
两个人在地下车库里僵持不下,学生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注视着季渊冉的眼睛,除了愤怒,茗涵已经看不到有什么理智在。
分明在自己的世界,他从来不会让愤怒和鲁莽占据思维高地,怎么现在的他总是这样意气用事。
累,真的好累。
茗涵失望地叹了口气,打开包,从里面掏出几张打印出来的资料:是往年的招生简章还有各个专业的录取分数线。
上面比较低的分数茗涵都用红笔做了标注,发展前景比较好的专业,她在前面也用蓝笔加粗加重。
“既然你非要麻烦你爸,那就让他去帮你忙活学校的事吧。”
粗鲁地把资料推到他怀里,茗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去给人家解说吗?每周浪费我几个小时的时间,对着屏幕自说自话,你以为我会很有趣吗?”
茗涵拿出手机把加了自己的老师微信发给他,一共五个老师,都是清北两所学校里德高望重的教授。
“要不是希望我们未来能上一所学校,我闲得慌,才会去找老师问今年的招生。”
“什,什么?”
季渊冉被噎得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这些资料,刚才的怒气倏地消失个干净。
以茗涵的成绩,她只需要考虑未来去清北之中的哪一所而已。
但是季渊冉不同,他的成绩别说清北,一所不同的一本都很勉强。
曾经她错过了和他的大学四年,所以这次,茗涵想要补上这四年的缺憾。
谁不想上个好学校?她希望季渊冉能够跟自己上同一所大学,统招不行可以尝试艺术单招,但具体的分数线多少只有问了学校的老师才会知道。
“你哥哥当初不是想上清北吗?难道你不希望替他完成愿望?”
“算我多管闲事了,出力不讨好。”
茗涵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季渊冉。
手里的几张纸几乎有千斤重,茗涵的这份心意季渊冉越来越拿不住。
背起书包,茗涵转身要走,季渊冉却立马抓住她的书包带。
不敢抓她的手了,怕被她打。
茗涵:“松手。”
季渊冉:“不松。”
茗涵甩动着身上的包,声音里的烦躁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不管了!”
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季渊冉秒怂,半弯着腰,说话的声音都没底气:“我想跟你道歉。”
“晚了。”
茗涵跟他较上劲,死活要把自己的书包从他的手里夺过来。
但季渊冉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还是个力气巨大、心智不太高的老爷们。茗涵越是用力,他越是不松手。
季渊冉不是个擅长道歉的人,一向都是别人主动向他低头。
他还在学着跟茗涵认错,学着让自己骄傲的脊梁软下来,但现在,他还只是努着嘴,等着茗涵原谅自己。
茗涵放弃了这场角斗,松开手,失望地摇摇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松开,我要回家。”
“我们合适!很合适!”把茗涵的包扯下来,两三步跑到自己的车前,安慰地放在后座,“回家是吗?我送你吧。”
茗涵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他。
季渊冉被看得后背发凉,收敛了嘴角挂着的强颜欢笑。
季渊冉:“我不知道这些,我觉得你是不喜欢解说的,所以不想你受气。”
茗涵:“我不喜欢那得我觉得,你觉得不算。而且这件事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既然能帮你获取点信息,这加起来的几个小时我觉得我浪费的很值得,什么气不气的,我也都不在乎。”
茗涵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拳头,狠狠地在他的心口捶了下去。
她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就算是关心自己,也不肯给自己的好心多一点温度。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默默地对自己好?好到让自己都怀疑自己配不上她的付出。
总以为她不够喜欢自己,其实自己就是她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季渊冉一步步向她走近,拎着她的包,声音感动得都在颤抖,“我脑子一根筋,是我想得少了,如果你提前告诉我的话,我……”
茗涵:“我对你好就一定要告诉你吗?我只是觉得这样会让你更好,不是为了让你知道然后跟我说谢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着急地握住她的手臂,被她的眼神一看,又立刻撒了手,“是我错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以后……”
茗涵抬起手,横在两个人中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现在只想回家,不想再跟你聊下去了,每天的一个小时我收回,以后怎么样,等以后再说。”
季渊冉太了解茗涵了,她这么说,就意味着事情真的没有再挽回的余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苦笑着踱步从车库上去,扒拉了好久才在草丛里找到她的钥匙。
回到车库里,他并没有把钥匙交给她,蜷在手心里,小声道:“今天让我送你回家,最后一次,我绝对不多说话。”
耽误的时间有点久了,茗涵看他确实没有要纠缠的意思,这才点头同意。
路上季渊冉果然一言不发,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茗涵下车后他也只是浅浅地说了一声再见。
背起包,茗涵做了一个悠长的深呼吸,仰视着天上的几点星光,有失望也有一些庆幸。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并不是他合适的那个人吧,就算是有共同的爱好,但未来也未必能走到一起。
还好,刚才是理智帮助自己做出了选择,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茗涵昨天没有骑车回家,担心今天会迟到,所以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
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高三的教学楼里已经可以听到早读的声音。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一楼的花坛前,那个挺拔的身影格外眼熟,捧着语文书对着几朵即将凋谢的月季花大声朗诵,感觉几片柔弱的花瓣随时都有可能从枝头掉落。
学校要求早读的时间还没有到,学生们有的在教室里看书,有的在走廊里念书,已经是每天早晨都会出现的一道风景线。
只是优培班的学生,可是从来都不会出来早读的。
直挺挺地站在花坛前,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季渊冉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其中的茗涵。把书往后翻了一页,他念书的声音更大了。
“校霸这是被状元附身了?”
“天晓得,一大早就在门口读书,给我吓一跳。”
“也就是两三天的热乎劲儿,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季渊冉这样努力,太阳打西边出来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稀罕,非要九个太阳打西边出来才能够勉强形容。
读完语文读英语,读完历史读政治,全都是之前茗涵给他划的考试重点。
他有想要学习的心很好,但是跟自己没关系。
回到班里,茗涵刚掏出书准备读,旁边的李闻就眉飞色舞地问:“涵姐,冉哥真为了你弃恶从善了?今天五点多就开始问我数学题,我都没睡好。”
茗涵的脸上没有任何触动:“不是为了我,我跟他就只是朋友。”
李闻听懂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也不再追问下去,转回去继续看书,只当做刚才什么都没问。
能够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茗涵打心底为他的这种想法而高兴。
不过她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想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都做出决定了,就没打算改变。
把书包塞进桌堂里,茗涵摸到了一张大的纸。
纸是从笔记本上私下的一页,折在一起,外面也没有署名。
里面是一句话,茗涵认出了那人的笔迹:
——如果我能考上清北,你能把那一个小时还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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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