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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

      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太阳就要出来了。

    河两岸越来越多的高山,路看上去也越来越偏僻,精疲力尽的落心看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一个挺身她爬上了河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滩烂泥一样软倒在草地上,心中却是欢喜的。在黑暗中漂了一夜,到底遇到过多少危险,反正她看不见也就不知了,不知者自然也就不惧了。

    喘着粗气又歇了一阵,初夏早晨的清风吹在湿透了的黑色劲装上,很冷。落心四下里张望,没有发现任何人迹,于是爬到芦苇丛中打开牛皮纸包换上里面的干爽粗布男衫和布鞋。

    揣好提前准备好的短刀以防遇到野兽,把提前换好的小银锭钱袋放到袖口里,找了根棍子当作拐杖,落心摇摇晃晃地向大山深处走去……

    北格王城,落心宫,浅语殿。

    北格王野狼风面无表情地坐在软榻上。三天了,他不吃不喝也不睡,更没有发脾气,就是这么傻傻地坐着。紧紧握着那把做工精致刻有野狼图腾的短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软榻上闪着金光的戎装和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王兄,平安都及幽河两岸的所有客栈、餐馆、酒肆、钱庄、车行、渡口、驿站、当铺都已查过,均无线索。”监国大人野狼烟语气很轻,平静的汇报完,看着毫无反应的王兄,他波澜不兴的脸上带了一抹担忧。

    半晌无语,烟眯起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僵坐如雕塑的男人,一种从没有过的陌生感袭上了心头。虽然王兄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在他的心中这个男人却是如父多于兄。烟知道他老哥的雄才大略、勇敢坚强、残暴凶狠甚至偶尔的唯我独尊,但他始终是烟心中最亲的亲人,因为如果没有这个老哥,他野狼烟恐怕连五岁都活不过去。

    “王兄!”

    还是没有反应,从没想像到这个霸气冲天的男人会像个孩子般不知所措,烟叹了口气,拿起落心留下的字条,男人的眼皮跳了一下,手微微抬了抬,终是回归沉默。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烟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首诗,再看看自己的老哥,他暗叹,这丫头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呢!可这也不能怪她,她的心既不在这宫殿里,锁着她的人只能让她枯萎。想着落心毫无规矩的大笑,一抹笑意噙上了他的嘴角,但愿她能找到她想要的人生吧。想到这儿,烟看着自己的老哥,平静地劝道:“王兄,如果你真心喜欢蓉心贵妃,就不要再找了。如果你们有缘还会再相遇,如果没缘强留着她只能让彼此都痛苦。”

    野狼风的身体微微颤抖,抬起头看着烟,无神的双眼中有一抹嗜血的残酷一闪而过,看他有了些反映,烟舒了口气,继续道:“记得有一次愚弟问贵妃娘娘她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王兄猜她是怎么说的?”

    烟停住,看向他老哥,虽然他的身子依然僵硬如岩石,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光芒,看来他在听,烟轻笑道:“她说:她乃一狂人,赋歌笑圣贤。手持绿玉杖,朝别酒仙楼。百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言罢,烟关心地把手放到老哥的肩膀上,说道:“哥,就放她去吧,她的心在草莽而非这宫殿之中。”

    男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一侧身子,他甩掉了烟的手,烟叹了口气知道他的话,老哥没听进去,又是一阵沉默后,男人突然冒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她说她不会写字!”之后,男人的手攥成了拳而且是越攥越紧,面部的肌肉开始不停地抽搐,俊美如斯的容颜竟显得有些狰狞。

    烟不知如何劝他,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男人终于站起身,从牙缝儿中蹦出了几个字:“我……要……亲……自……去……找……她!”

    烟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男人的面前,提醒他道:“王兄,你要冷静,整个儿军队都在等着王兄点将誓师。王兄,要以大局为重呀!”

    听了烟的话,男人稳如泰山的身子晃了晃,刚刚迈出的脚步停住了,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无尽的痛苦如暴风雨前的乌云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光芒:“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直都在骗我?我是怎么对她的,我要亲口问问她!”

    压抑的声音如受伤的小兽,滴着血缠着泪,绝望而寒冷,烟的心中一酸,赶紧说道:“王兄,你放心的去吧,愚弟会帮你把蓉心贵妃找回来!”

    “书烟!”

    男人的身体又晃了晃,本以为除了这份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外,他还拥有了更多,谁知一切竟是空,心隐隐地痛,抓住了烟的手,野狼风说道:“书烟,为兄把北格武艺最高强的玄剑将军留给你,就算翻遍了冥野大陆的每一条河每一座山,你都要把落心给为兄找回来。”

    站在平安都的点将台上,烟看着巨大的广场上,旌旗招展,骏马驰骋,战将如神……

    骏马上的野狼风寒眸微眯凝视着马场上的一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身寒冷的戎装在光芒的照耀下,金属的强硬光泽混着他那与生俱来的万丈凌云之气,简直就似撼天之雄狮下云端,有万夫不挡之威风。

    这样的男人,也许战场上的残酷可以舒缓他心中的痛吧?烟这样想着。

    誓师完毕,野狼风在招展的旌旗下跃马西去,如矫龙跃天,无与伦比的威严,说不出的桀骜不驯,可那瑟瑟寒装下的背影竟显得孤单无比,悲痛刺心……

    走下点将台,烟叹了口气,自问:落心,我该拿你怎么办?

    南礼王城,御书房中,烛火摇曳,寂静无声。

    新登基的南礼王舞天翼正在全神贯注地读着大臣们送来的国情报告。一页又一页,他认真地读着,纯净而俊朗的容颜变得越来越凝重。

    堂堂的南礼王朝,虽占不了冥野大陆的半壁天下,也是富饶广袤,可脆弱的防御能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森严的士族制度造成朝廷中掌握权力的重臣多一半都是只懂享乐,傲慢十足的士族子弟,如此下去怎么可能抵御北格的铁蹄!

    在北格的这几个月,舞天翼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北格的强大。那个暴君虽然可恶,手段虽然残忍,可他在继位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在军队中彻彻底底地费去了只有士族子弟才能当将军的制度,他帐下的大将个个神勇威武,足智多谋……

    唉,舞天翼,你任重而道远那!他暗叹。

    “大王,天已经很晚了,新娘子还在洞房中等着那!”小太监细声细气地提醒他。

    “知道了,天很晚了,你也下去歇着吧。”舞天翼轻声地吩咐。

    小太监下去了,舞天翼从龙案下拿出一本小画册,一张一张慢慢地翻看着,这都是去年他为落心设计的婚袍。他慢慢地翻着,目光被一张黑红相间的嫁衣画样儿锁住了,仿佛又看到在灵妃山的菊花谷中,落心提着满篮菊花满载而归,喜气洋洋地依偎到他的身边,他捏着她的小鼻子问她:“心儿,你看这件,怎么样?”

    “嗯,还不错。”

    “怎么哪一件你都说不错呀!”

    余音依然绕耳,却已是人事全非,一抬头,他想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可两行清泪还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心儿,只要你需要,哥哥会永远在这里等着你。”对着嫁衣画样儿,他喃喃自语。

    荒山野岭,人迹全无,落心不知死活地,勇敢地跋涉着。

    脚下的土地软软的,被河流冲刷的支离破碎,千沟万壑。到处都是杨树林,沙柳、红柳、枣树和一些落心不认识的树种交杂着长在一起。裸地很少,到处都是牧草滩。偶尔见一处裸地,便可见那黄黄的土质。一路走来,并没见到什么大江大河,可到处都是缓缓流淌的小溪。

    从早上走到中午又到下午,落心翻过一个又一个丘地,心中开始着急起来,要是天黑之前看不到人家,让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上过夜,她还真有点儿害怕。

    顾不了脚掌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她加快了脚步,又翻过了一处鼓起的牧草滩,眼前突然开阔,丘地竟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一见这景色,她的心中一阵激动,心想:前世几千年前的黄土高原一定比这里还美,难怪炎黄子孙的发源地是在黄河流域……

    有平地就一定有人家,心中一高兴,落心走得更快了,远远的她看到一棵参天大树,哇,这树可真大呀,枝叶茂密!像是有千年之久,许多的枝干从地里冒出向四周伸展开去,枝叶全都交错在了一起,仿佛悬在半空中的绿云。

    奔到树下,精疲力尽的落心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安全感。神经一放松,整个儿人顿时像散了架般无力,像个八爪大蟹,趴到大树下的草地上呼呼呼地喘着粗气,没过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牛哥哥,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狗蛋,别乱说话,他好像是睡着了,身上还背着个包袱,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一个激灵,落心被两个小孩儿底气十足地对话声惊醒了。

    一翻身,落心睁开朦胧的睡眼,轻轻揉了揉,“哎呀,大牛哥哥他醒了,醒了”没待落心开口,一个梳着朝天撅的小童拍着手蹦蹦跳跳地叫了起来。

    落心轻笑,问道:“小弟弟,这是哪里呀?”

    “俺们村。”另一个大些的小童答了一声,抬手指向树后的一面土墙。

    落心定睛细看,只见墙面上长满了青苔,各种野花爬藤把土墙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牌子镶在土墙中写着:丰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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