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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等了几日的消息,本来以为因为天象虚无之说,能够暂时延缓言渚联姻加封的事,虽皇帝不在意这些,也要看朝野上下的风声,几个御史都为此事上过书,皇帝借病却是谁也没见。

    事情仍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礼部上下也是繁忙。过了几日言江送来消息,司天监里的官员,裁撤了大半,倒是没追究谁的重罪,只是责他们办事不力。

    换上来的一批人很快给了新的奏报,此番地震之后山河形变,生生让人说出一番龙气溢出之语,加之救灾算是及时,暂未有太大灾患,前头的风声也平息了不少。

    皇后一族在皇帝加封言渚的圣旨下发后便忧心颇多,这回言江和她算是借着皇后的势力闹出了这些事。

    可现下的结果就是在告诉他们,皇帝的心意是不会回转了。

    “他的心意,是不是也不会转变了。”陆思音惨然笑着,司天监一应官员追责都是言渚一首查办的,他也是铁了心了吧。

    “侯爷。”绿英皱着眉将她带到梳妆镜前坐下,镜中的人看上去神思倦怠,惶恐不安颇多。

    “此刻我是不是,面目可憎?”她抚过自己的面容,察觉到眼神中的落魄失控后不愿再看,喘声重了起来,这几日做过的事在她眼前不断浮现,她双手捂着头咬着下唇面色惨白。

    她不该的,做出这样的昏事,搅乱朝局,于形势无益,反倒是添乱,摆弄这些心计也连累别人。

    “侯爷,明日是及冠之礼,别再做什么傻事了,更何况是为了一个……”绿英没有再说下去。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吧。

    她咬着下唇,混沌了良久的思绪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明。最差的结果不也就是如此了,两不相见,各行其是,她这样纠缠不放,也实在荒谬。

    如今京中形势复杂,冠礼也不便铺张,也只邀了族中人来观礼。

    大宾主持着流程,叁轮加冠,听着大宾念诵着祝颂之词,她强打起精神,叩拜行礼。

    最后对着她父亲的灵位叩拜时,她突然神思恍惚。

    旨酒令芳,笾豆有楚。咸加尔服,肴升折沮。承天之庆,受福无疆。

    既加冠,赐字已成,受福于天,从她父亲手中接过的所有,终于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突然记起她会念的第一首歌谣,是军营中的调子;六岁那年,她被陆夫人紧紧抱在怀里躲过暗箭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从前诸多生死一线并不是她的不小心,她生来就是要承受这一切的。

    失明,忍耐,习武,读书,布局多年等来诉莫内乱,又终于重获清明。

    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那些她二十年来为之存在的事还在眼前,似乎有的事也没有那么割舍不下了。

    她怔楞片刻,眼中隐有泪光,对着那灵位终于拜了下去,再起身的时候,双眼清明坚定,半月来的沉沦深陷终于褪去。

    “圣旨到!”

    听到那声呼喊的时候,陆思音起身去迎的时候,眼神落在来人身上,步子便缓慢了下来。

    半个月而已,言渚看上去也瘦了不少,没有她想象得那样意气风发,反倒看起来与她一般,落魄又无奈。四目相对之时,二人的呼吸都是滞住的,四肢百骸冷得僵硬。

    “侯爷。”绿英见她失神提醒着她,众人都已经跪下预备接旨,陆思音见状才垂下眼跪下。

    言渚是替皇帝来宣旨的,所赐之物也是金银玉器,算是贺她及冠。

    还有一件事,便是她与李星盈的亲事,皇帝也赐下了。

    这下倒是齐全了,两相定亲,彻彻底底是谁也不亏欠谁的。

    他的声音平静自然,一字一句却都像是嘲弄着她这几日的难受。

    陆夫人心中一直有个疑影,自回来之后皇帝久久不提西南之事,对端王的奖赏早就下发,可陆思音这边一直没个说法。

    本来以为会趁着冠礼加封,看来这个时机也不对,不禁心中疑惑更深。

    “殿下不若留下来用膳吧。”陆夫人想着或许能从言渚处得知些许消息,便有意请他留下。

    看言渚神色犹豫,身后的内侍咳嗽了两声,他敛眸本想推拒,便听到陆思音开口:“殿下就赏在下几分薄面吧。”

    她也克制着,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但也瞬间让他的心揪在一起。

    对上那双似是无情却偏偏隐有水光的眼的时候,总是会心软的。

    “好。”他喉头酸涩着应下。

    陆夫人去布置饭食,本来是让陆思音带着言渚在府中赏玩的,只是陆思音不小心摔了一跤,便要下去换身衣裳。

    等她走后,言渚等了半晌便见到绿英,对视一眼后他跟着绿英到了侧院,走到门前,绿英垂首退下到院子前守着,他才推开门便被人拉了进去。

    细密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嘴角下颌,那双纤柔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抓在他的肩膀上让人生疼。她紧贴着他的身子,没有任何章法亲吻拥抱。柔软的唇起初是轻啄,后来他听到了她呼吸之间的泣声,方才女子平静的眼下蓄着泪水,眼角全是哀戚之色,轻吻也变成了啃咬撕扯,要把他咬出血来了。

    越是疼痛,他将她抱得越紧,他掌下的温热身子一直颤抖着,这半个月的惊惧害怕全在这时候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最后唇齿相接,牙齿相碰,谁也不退让,舌头相缠吸吮,她一边哭着一边深吻,直到肺里最后一分气也出尽,才舍得松口。

    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头发束得齐整,他看着她头上的冠,抚着她的鬓角眉梢浅笑着,全是爱护之意。

    “我的姑娘,长大了。”

    他吻着她眼角泪珠,白皙的脸颊上几行泪痕,双眼鼻尖微红,明明是让人怜爱的样子,眼神却怨恨着。

    “表字为何?”他接着问。

    “子琅。”她憋着一股怒意,在他温柔眼神下又消磨了几分怨怼,只想倚在他怀里疏解这几日的失落不舍。

    “金玉音琅琅,”他将人埋进自己胸膛,抚着她的面颊与后背,“你比金玉珍贵。”

    便这样相拥着,良久才听她带着哭腔哽咽:“但你不要我了。”

    再珍贵,也不是他此刻能拥有的。

    他低下头吻着她的唇,凶狠占有着,眼神沉着充斥着思念与不甘。只是她生了气,拼尽全力推他,捶打着他的肩膀胸膛,脚也踢着,一口咬在他唇上才逼得他松手。

    她伏在他下巴下,抬眼咬着唇问:“为什么?”

    为什么背弃曾经的承诺,为什么不见她,为什么要与她形同陌路。

    他沉默了一阵,抱着她,让她坐到了案上,她坐得高了些,低着眸看着他,他喉结微动而后才轻声说:“我成婚那日……”

    搂着他肩膀的手瞬间抓紧,他看她眼中怒意,也只能笑着说:“会有圣旨给你,封你为兵马使,掌一府之兵,坐镇延吴。你拿到了,便赶紧离开京城,京中形势不稳,不能久留。”

    他们对视着,她的眼神从疑惑,到失望冷然。

    言渚知道,她想明白了。

    “这是,陛下的条件。”她唇颤着,言渚虽未点头,却也没否认。

    她眼神中的所有情绪都散去,是迷惘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