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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狂舞

      这一梦似乎并没有多久,然而阮照秋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早已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不知道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应该是下了一夜的大雪,屋子里被外头的雪光映出冷白的亮色。窗外偶有扑簌簌的声响,大约是那株老梅上的积雪掉下来了。

    屋子里一点儿都不冷,温暖如春。火流萤缓慢而无序的四处漂浮着,梦中夜阑扔在她膝上的衣服并不在那里。

    那就是醒了。

    她的头有些痛,该是睡得太多。

    "吱呀——"

    门开了。

    阮照秋还未完全从昨夜离奇梦境中缓过来,不由得浑身一抖,直到看见一抹熟悉的红影进了门,这才又呼了一口气,"是你呀。"

    夜阑手上托着个托盘,踏进门来,一面将盘中吃食逐件放在桌上,一面笑问:"姐姐这是睡迷了吧,这院子里除了我,还有谁敢进屋来?"

    阮照秋脱口就想将昨夜的迷梦告诉他,突然想起妙如的话,反问道:"昨夜那两个人呢?"

    夜阑正摆着碗筷,笑道:"不是你说让人先住下么?此时都安置在外院了。方才我刚同那和尚用完早饭回来,想着你该醒了,怕你饿着,又去厨下替你另拿了一份来。别操心了,快起来吃饭要紧。"

    "那和尚叫什么?"她又问。

    夜阑不疑有他,随口道:"他自言叫做风延昭,是个禅师。至于同来的那个女人么,我来时还未醒转,不晓得名讳。"

    风延昭。

    那么昨夜梦境,就是真的了。

    阮照秋心中一沉,呆坐了片刻,接口道:"她叫叶妙如。"

    “姐姐怎会知道这个?”夜阑一愣,转过头去看她神色不对,忙快步走到她床前,撩起衣摆坐下,"姐姐怎么了?可是那两人有什么不妥?"

    阮照秋握着他的手搭在腿上,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想了想,问道:"你记得梅山那个洞窟么?咱们不小心撞见的。"

    夜阑一时没想起来,思忖片刻,犹犹豫豫地问:"锁骨菩萨洞?你同司珀在那里说了半天什么《妙法莲华经》的地方?"

    "是。昨夜来的那女人,就是锁骨菩萨。"

    “什么?!”夜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讶得挑起长眉,"此话怎讲?"

    他说着见她眉间忧色,忙又劝道:"姐姐别怕,有我在呢,就算是真菩萨,我也不怕她的,先起身咱们吃了饭再慢慢说。"

    阮照秋便依言起身梳洗,脑子里细细回忆昨夜梦中所闻,先讲了妙如旧事给夜阑听,又道:"她一见我,就叫我海棠,又说我的事情怕只有她最晓得"

    夜阑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一紧,替她盛了碗碧梗粥,温言道:"那么,她可同你说了你的什么旧事?"

    阮照秋摇摇头,"她说入梦太久,怕与我身子有碍对了!"她骤然握紧了夜阑的手,"她还说你破了轮回,要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

    既要做准备,必是有祸事。

    夜阑一下子就想到去岁第一次与司珀去京里头寻司璃的时候,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天雷阵。他和司珀两个参详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当真是他惹了天劫不成?

    那场天雷阵,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寻常天劫,必定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在里头。

    也许那个锁骨菩萨倒知道?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陷入沉默。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口,"夜阑少爷,那女人醒啦。咱们如何安置才好?"

    两人同时心头一凛,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

    "还是按咱们昨天夜里商量的,留下来住几日再说吧。"夜阑不动声色,语调平静无波,"我同姐姐用着饭呢,一会儿同去瞧她就是。烦柳叔先照看他们一阵吧。"

    "好说,好说。"

    柳叔的脚步声又远去了。

    事已至此,阮照秋哪里还能有吃饭的心思呢。

    她推了推盘子,"罢了,这饭几时吃都使得,但我这会儿实在心烦意乱的,吃不下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去会一会她两个吧?"

    夜阑也心烦意乱,只不过他想的和阮照秋不一样。

    到底他破了什么轮回,会引来天雷?

    为什么他与她的姻缘就这样多舛?

    一开始是她跟程二定了亲,幸而被司璃搅了,接着又冒出个司珀来,这还罢了,怎么还有什么轮回之说?

    他突然心头一跳!

    天雷阵,劈得可不只是他,还有司璃!

    司璃司璃她不是跟程二

    离开端州往京里来那日,程二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跑来相送?

    “祁山夜阑,来日再会”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思及此,心里隐隐有了些线索,可他不敢相信。

    难道她与程二,当真是有什么因果轮回?

    阮照秋并不知道天雷阵的事情,看他的神色变幻不定,劝道:"你先别多想,咱们问清楚了再想不迟。更何况,还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呢。"像是要哄他,阮照秋又加了句:"哼,若是个骗子,相公替我打了他们出去!再大风大雪的咱们也不管了。"

    夜阑抬眼看她,唇角扯起笑意,应了声好,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什么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他一概不认!

    什么血透海棠,牧林仙君,他也一概不认。

    这世上,他只认阮照秋一个,无论如何,他绝不放手!

    就算再来一次天雷阵,就算杀上天界去,他粉身碎骨,也绝不放手!

    火流萤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心境,本来只缓缓漂浮在半空,突然上下翻飞,失去了节制一般满室狂舞,眼看直向着床帐飞去。

    "夜阑!"阮照秋惊叫一声,扯住了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夜阑如梦初醒,忙徒手在空中一挥,收了火流萤。他一把将阮照秋扣在怀里,冷着声音道:"姐姐,我后悔了。"

    心软着拖到今日,一早在京城里就弄死那书呆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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