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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徐珣招手叫她过来,看了眼远处的笙歌,说:“小师妹,这人你打算怎么安排?”灵飞派管理严格,就连打扫山门的杂役弟子都要经过一番考核,徐珣是看在舒令仪的份上,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笙歌跟了回来。

    舒令仪一脸讨好说:“大师兄,笙歌是我家以前的旧仆,身世可怜,她虽然哑了,手脚却很勤快,能不能让她留下来做个杂役弟子啊?”

    徐珣想了想说:“我看她经常摆弄灵草,那就让她去百草园帮忙,月例按杂役弟子领取,至于住处——”

    舒令仪忙说:“我的院子大,笙歌跟着我住就好。”

    “那也行。”

    徐珣带着笙歌去执事堂办理手续,钱佩伸着懒腰过来,故意咳了一声,“小师妹,最近有点上火,去你那儿摘两个柚子吃啊。”舒令仪院子旁有一颗柚子树,结的柚子又大又甜,走的时候柚子还没熟,这会儿想必早就果实累累,钱佩一回来就惦记上了。

    舒令仪一听,连忙追了上去。

    钱佩说:“跟着我干嘛,摘两个柚子都舍不得啊。”

    舒令仪没好气说:“我是舍不得吗,你要是摘着自己吃,我哪会说什么,你要是又跟去年一样摘了去卖,我可翻脸了啊。”

    “那么多柚子,你一个人哪吃得完,这次卖了分你一半灵石怎么样?”

    “我干嘛要你分一半,柚子是我的,我自己拿去卖岂不是能得全部。”

    “哎呀,小师妹,你干嘛这么小气,几个柚子能值多少钱。”

    “那你还盯着不放。”

    说话间,两人来到舒令仪院子,只见高大的柚子树上空荡荡的,一个柚子都没有。钱佩气的直说:“谁啊这么缺德,我摘柚子去卖,还知道留几个给人吃呢。”

    舒令仪骂道:“二师兄,都是你带的好头,别人自然有样学样。”

    进了院子,只见里面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完全不像几个月没人住。钱佩说:“谁这么有眼色,知道你要回来,连院子都给你打扫好了。”

    大厅角落里放了满满两大篓柚子,桌子上摆着三五个瓷罐,舒令仪走过去揭开,一个是腌制的柚子皮,另一个是柚子茶,尝了一下,柚子皮腌的咸辣入味,适合下饭,冲泡后的柚子茶甜而不腻,满口余香,笑道:“奇哉怪也,我屋里什么时候出了个田螺姑娘?柚子帮忙摘了也就罢了,这些吃的怎么回事?”

    钱佩二话不说往储物袋里塞柚子,又去拿桌上的瓷罐。舒令仪打他手,“你也不问问是谁做的,上手就拿。”

    钱佩满不在乎说:“管他谁做的,放在这里自然是给你的,我坐享其成就行。”又问舒令仪知不知道是谁。

    舒令仪一头雾水,“不知道哇,谁心眼这么好,做好事不留名啊。”

    钱佩摇头,“你要小心了。”

    “怎么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都不懂?”

    舒令仪白了他一眼,“去去去,什么献殷勤啊,我看你就是眼红了。”挥手赶他走,见他还在装柚子,不满道:“拿几个得了,我还要送些给大师兄师姐他们呢,你还真想拿去卖啊,柚子茶不许拿,我要留着自己喝,唉唉唉,你这人怎么这样——”

    两人正在拉扯打闹,院门被人推开,一个脑袋伸了进来,“舒师叔,你回来了。”

    舒令仪忙招呼她,“是飞燕你啊,快进来。”

    邹飞燕笑嘻嘻跑进来,拱手行礼,“舒师叔,钱师叔。”

    舒令仪恍然大悟,指着瓷罐问:“这些是你做的?”

    邹飞燕忙说:“舒师叔,我见你院子外的柚子熟了都没人摘,就帮你摘了,那些掉在地上的,有些不新鲜,便将果肉做成柚子茶,利于保存,在我们庐丘城,柚子皮也是可以吃的,腌制得当,也是一道风味独特的小菜,师叔你尝尝,要是喜欢,下回我再做。”

    舒令仪赞道:“不错不错,心灵手巧,多谢你了。”

    钱佩在一旁羡慕不已,说:“你要是无事,帮我把院子也打扫一下呗。”

    舒令仪立即说:“别理他,你又不是杂役弟子。”

    钱佩叹道:“那些杂役弟子都是算盘珠子,不拨就不动,哪有你这么有眼力见儿啊,你就是个活生生的田螺姑娘。要不这样,你现在还没有师承是吧,不如我收你为徒如何?”

    邹飞燕闻言却是对着他郑重行了一个大礼,“能得钱师叔青眼,实在是荣幸之至,不过我更想拜在舒师叔门下。”

    舒令仪吃了一惊,“啊,你想拜我为师?”

    邹飞燕说:“舒师叔,听说你已经结丹,应该可以收徒了吧?”

    舒令仪心想她这么不靠谱,每次修炼法术的时候差点没被师父骂死,现在居然有人千方百计求着要当她徒弟,感觉是又忐忑又窃喜,当即把脸一板,装出师长的样儿,问:“你现在修炼到哪儿了?”

    邹飞燕回道:“这个月刚进入炼气五层。”

    舒令仪说:“我记得你刚来时是炼气两层,这才过去半年,就炼气五层了,果然天资不凡,如此资质,应该慎重选择师承,你确定要拜入我门下?我可以帮你去求掌门,让段师叔收你为徒。”

    邹飞燕却说:“段师祖他老人家一心修炼,未必有时间教我,舒师叔,你就收下我吧,我只愿拜在你门下。”

    “可是我从来没有教过徒弟,我怕自己误人子弟啊!”

    “我不怕!”

    钱佩听的忍俊不禁,拍桌笑道:“我看你们这对师徒,应该掉个个儿才是,师父战战兢兢,徒弟反倒信心百倍。”

    舒令仪瞪了他一眼,打发邹飞燕离开:“你先回去,我才结丹,还不知什么章程,收徒这事还要问过执事堂那边才行。”

    邹飞燕依言退下。

    舒令仪自从结丹后,除了月例翻了几番,身份地位大大提高,可以自由进出藏书楼。这天吃过晚饭,闲来无事,她来到藏书楼,想起整个夏天关在这里抄书的日子,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摸着藏书架上的书,心有所感,虽说那时她成天变着法子躲懒,可是积少成多,连着抄了数月之久,竟然也抄出了几十本典籍,整理起来满满当当一架子,有点明白师父当初为什么罚她抄书了。修真问道就跟抄书一样,都是积沙成塔水滴石穿的工夫,修行过程若是碰上阻碍瓶颈,哪怕就是歇一歇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天长日久持之以恒。

    她信步来到二层,掏出金丹弟子令牌,轻而易举打开了门口的禁制。进去才发现顾衍也在里面,他似乎正在查阅什么,坐在书案前,手边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文卷,时不时提笔做一些记录。舒令仪连忙行礼。

    顾衍头也不抬,“怎么想到来藏书楼,什么时候这么勤学上进了?”

    舒令仪不满道:“师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都结丹了,都要当人家师父了,你怎么还用老眼光看人啊?”

    顾衍放下手里的笔,打量她一眼,感慨道:“是啊,连你都要当人师父,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舒令仪在他对面盘膝坐下,沉默半晌,忽然问:“师父,二十年前,河洛太微宫为什么会一夕覆灭?”

    顾衍叹了口气,“门派之争,犹如两国交战,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跟回天珠有关吗?”

    顾衍不动声色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也只是猜测,所以想来这里找找,看典籍上有没有记载。师父,回天珠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并未见过。”

    舒令仪又问:“听说当初覆灭太微宫的是极意观,是吗?”

    顾衍直视她,“怎么,你想报仇吗?”

    舒令仪自嘲道:“单枪匹马杀上极意观,以卵击石吗?”她从傅铭那里得知,太微宫一战中她固然家破人亡,而极意观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失了近一半弟子,通虚真人直接陨落,傅家老祖也是在那一战中伤重而亡,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没有想过报仇雪恨,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的事,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明天的事吧。”顾衍收起纸笔,站起来说:“这几年门派里都没有人结丹,我已经吩咐亭岳,过两天办一个结丹典礼,庆祝一番。值此危急动荡之际,希望能激励年轻弟子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结丹,为门派争光。”

    舒令仪吓一跳,没想到门派居然会为她举办结丹典礼,犹豫了一下问:“只是门中弟子自己聚一聚吗?”

    顾衍负手而立,看着她说:“不,凡是跟灵飞派交好的名门世家都会来,极意观的人也会来。”

    舒令仪心中了然,看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溟剑宗如此强势,师父自然要想法子应对,就算没有她的结丹典礼,也会有别的借口,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商大计。

    顾衍见她明白了,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第62章 有事弟子服其劳(下)

    灵飞派等人是十二月十六回来的,舒令仪的结丹典礼定在二十日,时间上十分紧凑,一做出这个决定,整个门派上下跟着忙碌起来,徐珣连夜派出执事弟子下山送邀帖,又紧急召集众人议事。

    这次结丹典礼大小事宜全权由徐珣负责,议事时除了执事堂的管事弟子,他还把舒令仪、司天晴、钱佩等人叫来。众人齐聚一堂,徐珣坐在上首,分派任务,舒令仪负责迎来送往接待客人,司天晴负责管控财物进出,钱佩则负责下山采买,显然是要锻炼他们,熟悉门派事务。接着又分派执事堂弟子,谁管桌椅碗碟,谁管灵茶灵酒,谁又管帐幔陈设等物,全都记录在案,就连打扫卫生都有人专门管理,可谓职责分明,井井有条。

    舒令仪负责待客,并不只是站在门口迎来送往,还要操心宴席所用酒水菜肴,安排客人座次,事情十分繁琐,光是选用菜肴一项,便和负责膳堂的曹长老商量了半天,整出来的席面既要不失体面,又要控制支出,着实考验人的办事能力。

    曹长老愁眉苦脸说:“度支堂只拨了这么点灵石,年关将近,物价飞涨,平时一块灵石的东西现在要两块,别说置办山珍海味了,便是稀罕些的灵兽肉,只怕都不够,舒师叔,不是我等不尽心办事,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舒令仪亦是头疼,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要想从颜师伯手里再抠出灵石,那是不能了,咱们只能紧着这些灵石,尽力而为,大家都出出主意,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弄的好看一些。”

    邹飞燕自诩为舒令仪弟子,自然要为师父排忧解难,说:“依我说,既然买不起珍稀食材,普通食材又拿不出手,不如想些新鲜吃法,令人耳目一新,倒也是个办法。”

    舒令仪来了兴趣,问她有什么新鲜吃法。邹飞燕说:“我们庐丘城有许多吃食和这里不一样,本地有一道很有名的菜叫龙凤汤,俗话说没有龙凤汤,请酒不像样,食材倒也不如何稀奇,无非就是一些鲍鱼海参干贝火腿等物,比起那些难以捕杀的灵兽可便宜多了,味道又十分鲜美,吃过的人都说龙肝凤髓也就这样了,所以才叫龙凤汤。”

    舒令仪说:“那次我去邹家庄驱鬼,你们可没请我吃这道菜啊。”

    邹飞燕忙说:“这道菜处理起来很费工夫,需要封坛密制小火慢熬,两三天才能做好,师父那次想必没来得及准备,这次徒儿做给你吃。”

    舒令仪点头:“不错,不错,那这道龙凤汤就交给你了,我倒要尝尝怎么个好吃法,敢比龙肝凤髓。”

    邹飞燕得了鼓励,精神一振,又说:“我们还有一道叫灵豆泥的小食,也颇有特色,灵豆价格低廉,易于储存,是平民百姓家最寻常不过的吃食,可是我见灵飞城处理灵豆都是煎炒当作小菜来吃,我们却不一样,将灵豆煮熟弄成泥,加入一些庐丘城特有的奶皮,做成甜食,吃起来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曹长老说:“龙凤汤倒也罢了,灵豆却是个贱物,这端到席面上,不太好看吧?”

    邹飞燕说:“灵豆易得,稀罕的是这种吃法,尝个新鲜罢了,也不失为应急之法。”

    舒令仪得知这灵豆泥并不难做,便说:“你去做一些给大家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邹飞燕领命而去。

    众人还没定下宴席要用的菜单,邹飞燕便端着一个碟子进来,里面放着一团灵豆泥,做成圆球状,旁边还摆了一朵花做装饰。舒令仪尝了一口,笑道:“确实风味独特,香甜不腻,没想到灵豆还可以这么做,不光好吃,摆盘也好看。”

    有弟子说:“若不是事先知道,都吃不出来这是灵豆做的,主要还是这调料不一般,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曹长老年纪大了,说:“这种做法,倒是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小孩。”

    大家普遍反应不错,灵豆泥便当作糕点加进了这次宴席名单。众人又集思广益,照这个路子想了一些家乡特色菜肴,总算把这次宴席菜单糊弄过去。

    舒令仪见邹飞燕为人机灵,办事稳妥,酒水菜肴一事便都交给她盯着,自己轻省许多,还有空闲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钱佩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收个徒弟,有事弟子服其劳,他这几天山上山下来回跑,腿都跑细了一圈。采买一事本来大有油水可捞,钱佩刚接到这差事时也是兴奋不已,谁知司天晴深知他本性,派了个度支堂的弟子跟着,灵石并没有经过他的手,他跟人讨价还价累的口干舌燥,喝杯酒都要被说假公济私,哪还敢从中捞取好处。一趟采买下来,只得了些额外赠送的瓜果蔬菜,这对于向来雁过拔毛的钱佩来说,自然是牢骚满腹。

    钱佩抱怨度支堂行事苛刻,“一点好处都不给,以后谁还愿意尽心办事?跟着我跑腿的几个小弟子,难道要我自己出钱打发吗?”

    舒令仪想想有理,劝道:“二师兄,你也别怪度支堂小气,我听司师姐说,度支堂银钱确实紧张,只能想方设法省俭,办个宴席都抠抠索索,弟子们这个月的月例都没发呢。”

    钱佩问:“度支堂管着整个门派的财物,一个月数十万灵石的进出,那么多灵石都到哪儿去了,难道莫名其妙不见了?”

    舒令仪小声说:“自然是挪作他用,听说采买了一大批炼丹炼器的材料,这才会银钱周转不灵,等过几天各处的供奉送到,想必大家的月例就会发下来。”

    钱佩虽然爱财,却是个心思剔透之人,见微知著,门派采购这么多的材料,自然是要大肆炼丹炼器,看来是准备跟溟剑宗长期抗争了。

    很快便到结丹典礼这日,舒令仪还在吃朝食,邹飞燕便匆匆忙忙跑进来,“师父,有客上门,徐师伯让你赶紧过去帮忙。”

    舒令仪看看天色,问:“谁啊,来的这么早。”

    “是颜家。”

    舒令仪顿时了然,颜家是司天晴外家,就住灵飞城内,和灵飞派关系一向亲善,吩咐邹飞燕跟司家说一声,换了身衣服,便到前面迎客去了。

    此次结丹典礼,南越境内有头有脸的世家名门全都送了邀帖,能来的都来了,其中以颜司卢朱为首的四大世家家主更是早早就到了。舒令仪刚将颜家等人安置妥当,便听的守门弟子来报,说极意观的人来了,徐珣亲自迎了上去。

    本来结丹典礼这种小事,极意观随便派个执事弟子送份贺礼已是给足面子,不过两派在苍澜岛已经结为同盟,正是关系密切的时候,这次典礼不过是找个由头商量怎么对付溟剑宗,极意观十分重视,刘凝带着傅铭、孙进等十来个弟子亲身来贺。既然来道贺,自然要送礼,舒令仪因此收到了许多礼物,其中多是丹药符箓之类,最贵重的是极意观送的一套防御阵法,倒是意外之喜。

    典礼是在灵飞派大殿举行,宾主齐聚一堂,高朋满座。底下小弟子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以为是庆祝舒令仪结丹,还称赞此次宴席办的用心,酒水菜肴皆和以往有所不同,颇为新奇,尤其是那道龙凤汤,口感软嫩,浓郁香气直入心脾,其汤厚而不腻,滋味无穷,吃过的人都赞叹不已,以为是什么珍稀灵兽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