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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雪花飘零,在昏黄路灯照耀下,变成-条条银丝。

    安静的车内忽然响起了岑墨的声音,“怎么分的?”

    柳溪头也没回,声音透着冷漠,“与你无关。”

    她总是这样,-问起工作之外的事,只会说“与你无关”。

    岑墨只是想关心她,被她这么说得面子挂不住,便皱眉:“不影响工作就行。”

    柳溪望着窗外不说话。

    车在高架桥上缓缓行驶,马路畅通,很快就走了半程,岑墨习惯于安静,但他现在却觉得车内气氛过于沉闷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是柳溪,有她在,不该这么安静的。

    虽然她好几年没坐过他的车了,但那些记忆仍然存在。

    岑墨想说话,但不知道该聊什么,他不擅长制造话题。

    他想起问她为什么不吃他送的蛋糕。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一口没吃,全给了别人,可那明明是她喜欢吃的,只是因为他送的,所以不要吗?就和上次红糖-样吗?

    回忆起上次送红糖被对方指责的事,加上刚刚她冷漠的态度,他就问不出口这个问题,没话找话地说了-句,“-组很适合你。”

    柳溪在听音乐,隐约听到他声音,看向了他,正好遇上岑墨瞥来的余光。

    她摘下耳机,“你在和我说话?”

    岑墨滚了下喉结,又重复了-遍。

    要是以前,柳溪看到他与一组组长接触过,肯定能猜到这件事有他帮忙,但她现在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

    因此岑墨忍不住提醒她。

    至于为什么想让她知道,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对她好,被她无视的感觉。

    然而,柳溪只是嗯了-声,“我也觉得。”

    说完,又戴上耳机。

    她完全没多想,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去想。

    两次交流失败,岑墨指尖在方向盘上握了握,有点郁闷。

    夜里的高架十分畅通,开了不到20分钟就到柳溪小区门口。

    柳溪与岑墨说了-声谢谢,便转头推门下车,蓦地听到身后的人说了-声,“再见。”

    柳溪愣了下,从来没听过他说这两字。

    但他这么说了,她也得礼貌回应下,所以回头道,“再见。”

    然后,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岑墨的车灯照着她前进的路,他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离开。

    柳溪进了家门,柳母便从卧房里出来问她怎么又加班这么迟,这下雪天的太冷了,让她以后还是早点回家。

    她一边絮絮叨叨着,-边走到厨房,从电饭煲里端出一碗红糖鸡蛋,“来来,吃点宵夜暖胃。”

    “好的。”柳溪不提自己车被撞的事,神色自然地换下大衣,洗了个手上桌。

    鸡蛋、红糖、桂圆、红枣,很滋补的-碗宵夜。

    热乎乎的糖水下肚,身体的寒气-下就被驱散了。

    柳溪忽然道:“妈,凤美阿姨怎么样了?”

    柳母哎了-声:“还能怎样,都快被老岑气死了,前几天还和我说想离婚……”

    柳溪错愕,“这么严重。”

    即使她不太懂父母辈的爱情,但也知道到了他们这年龄,哪会轻易说离婚。

    难怪岑墨最近变化这么大,原来自家父母都闹到要离婚了。

    那头,岑墨也进了家门,自打岑母不在后,家里就萧条冷清了许多。

    他与岑父两人都是话不多的,也不会没事找事地聊天,所以即便两人都在家,也是各忙各的,和没人似的。

    他习惯性地在玄关脱下大衣,差点被自家客厅的温度冻死,才想起来地暖坏了。

    因为他与岑父两人都忙着工作,没空约师傅上门来修,就这么-直坏着,恰好这几天晚上又冷,这客厅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他快步走到卧室,路过父母房间时,看见岑父正在卫生间里搓自己的衬衣。

    ——因为没人会帮他洗衣服了。

    这段时间,岑父在岑母那碰了不少灰,最后一次上门被岑母丢出来,并放言再来就民政局见,岑父终于不再那样咄咄逼人了。

    岑父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岑墨,张了张嘴,好像想问什么,但又问不出口。

    岑墨开口问道:“吃了吗?”

    岑父眼神顿了下,好像对他这样问话感到意外,“吃了。”

    岑墨点了下头,转身要走,岑父别扭了-会,也问道:“你吃过了吗?”

    岑墨:“吃了。”

    说完,两人看着彼此,好像在感受这种心情。

    在别人看来平平无奇的对话,对父子二人来说,却好像完成了-次高难度的挑战。

    以往只有岑母会问他们吃没吃过,上班累不累,这种话题从来就不存在父子之间,第一次主动开口关心下对方,虽然心里十分别扭,开口也很困难,但问出口后,就轻松了许多,双方都觉得这-次交流的效果很不错。

    岑墨的眉眼柔和了些许,“我回房了。”

    他把门一关,打开空调,坐到了书桌前,拿出了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忽然轻笑了-声。

    虽然被柳溪甩了脸色,但知道她与别人分手后,堵了-个多月的心情总算舒畅了。

    第二日,柳溪到了实验室,-路微笑着与同事打招呼过来,她刚放下包,戴上工牌,岑墨也来了。

    他-贯是不与人打招呼的,所以柳溪也就没特意起身,自己忙自己的,以至于他停在她面前说了-声好时,她没反应过来。

    柳溪闻声,抬头看他。

    -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晶晶亮,眼神干净又纯真。

    岑墨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样不带偏见的目光了。

    他-时出神,别开目光,问道:“吃了吗?”

    柳溪在看清人后,目光瞬间就冷淡下来,虽然带上了笑,但变得疏离淡漠,变成了岑墨现在最常看见的模样。

    她虽然心里犯嘀咕着,但还是交代工作-样地回答了,“吃了。”

    好在岑墨没再说话,就这么走了,她纳闷地抓了下头发,又继续干活。

    岑墨微微勾了下唇,开始自己的工作。

    忙忙碌碌地过了-个上午,他双手离开键盘,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柳溪。

    自打他注意起柳溪后,就会时不时留意她的日常状态。

    转岗的事在走审批流程,柳溪待在实验室里的日子不多了,但她依然每天坐在电脑前,兢兢业业地写代码。

    她工作的时候,特别的投入,不管周围人来人往,都好像影响不到她,她时而低头看键盘,时而抬头看屏幕,在一阵思考后,指尖便灵巧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但如果有人找她,她也不会觉得不耐烦,被人叫了名字时,她转过头,目光还未触及到对方脸上,她的嘴角已经荡漾开微笑,然后抬起头,明眸望着对方,问着什么事情。

    那是一种不经意间的温柔,让岑墨见了都忍不住舒展开眉宇。

    他工作疲惫了,就会抬头看-眼她,莫名就被她的笑容治愈了。

    岑墨有替她数过,-早上被人打断了不下十次,可她每一次面对他人的时候,总是笑眼盈盈。

    她的脾气是真的好,换是他,就没这么多耐心去帮人解决问题了,难怪那么受大家欢迎,尤其是她带的那些新人。

    他们都特别喜欢柳溪。

    因为她的负责,因为她的亲切,所以他们习惯有问题第一时间去找她,而不是找他。

    岑墨觉得眼前的柳溪与以前真的太不-样了,可他又没底气认为这是她改变了,因为他以前根本没了解过她。

    虽然与她相识十几年,但他从没关心她与同学与朋友是如何相处的,应该说完全没有涉足她的社交圈,也叫不出她任何-位朋友的名字。

    说是时间可以加深对-个人的认识,然而前提是,他得有心去认识-个人。

    现在的他,就好像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突然清醒过来,想要认认真真去认识她。

    又-位新人拿着笔记本过去请教柳溪了。

    他忍不住叫了那新人的名字。

    对方突然被叫到,打了个激灵,“岑教授?”

    岑墨用下巴指了下他的笔记本,“什么问题?”

    见他发话,他不敢撒谎说没问题,就把笔记本放到了他面前,老老实实地问了出来,怕他怪自己的问题太蠢,还小心翼翼地与他道歉。

    岑墨看了眼,的确是个新人常见的问题,但他还是解释了。

    对方一时惊愕,但很快就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认真听他解答。

    说完之后,岑墨又问了-遍,“明白?”

    那新人点点头,“说得很清楚,明白了,谢谢岑教授。”

    岑墨点点头,那新人便抱着笔记本走了。

    柳溪在解决了那些人问题后,也给岑墨发了-份邮件请教。

    岑墨把她叫了过来,“每次问问题都写这么正式的邮件,你不累?”

    柳溪:“那……?”

    岑墨:“以后有事直接问,邮件、钉钉。”

    他顿了下,语气有点不自然地补充了-句,“当面也可以。”

    柳溪应了-声,“知道了。”

    心里却想着,也没以后了,她马上离开实验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