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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过来」

    -

    小巷旁。

    天冷,气息呼出,两人的距离之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热气。

    他靠在巷壁一旁,几乎是有些挨坐着,在杂乱的座椅堆旁靠身。

    她则是站着,双脚拢站,手端正地往身后靠,眼神凌厉地注视他。

    他头微微侧到一边,一直望着那几棵若有若无的小草,看上去有些心虚,是故意躲开她的视线。

    「什么意思。」

    她轻轻质问。

    他不做回答。

    「你这是在躲我吗。」

    她的目光垂了垂,却更带锋利,刺得他被注视的腰隐隐约约有点疼。

    不抬头,不看她。

    她生气,上前一伸手要拉住他,他讷言,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缩了回去。

    她:……

    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现在的他,活脱脱地就像个不成熟的孩子。

    胆小、懦弱,还学会了说谎,凡事都躲避着,只要觉得不在眼前,就没有烦恼。

    她怎么都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仍旧侧过脸去。

    不敢看她。

    「都是假的是吧。」

    她盯着,心底却渐渐有了别样的不适,酸还是痛,太过细微了难以思考。

    「你什么都是骗我的吧。」

    一出言,筑在心里的堤坝,便开始有了裂痕。

    「搬家啊,你不是要搬吗,你用得着天天这样摸黑走小路绕过我吗?」

    「我每天在那蹲你,蹲到十点十一点,你明明都已经看见我了,一个星期了,你为什么不说。」

    「我还以为你真的搬走了。」

    指尖落定,想要再用力地比出话来,却忽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一种感觉攀上心头,她明晃晃地感受到那细微的苦涩忽然就变成了洪流,冲击着心脏,波涛汹涌。

    酸楚。

    他微微抬头,瞥见了她的眼泪,心中一愕。

    他没想到过。

    只是,低头,缄默。

    两只手拷结在一起,指甲悄悄地抠着曝开的布料,发白的角落毫无声响,他唇尖顶着上颚,吞了一口唾沫。

    「可以了吗。」

    他问,不过半晌,他离起,整了整身上的围裙,转身往回走去。

    小巷里偏蔽,光投射下来只落得阴凉,四处的影子层层覆盖,他偏头,躲回去,无影无踪。

    她静站,不语。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每个傍晚,她都准时出现在那儿,天黑得很快,几乎眨眼之间就落入月幕。小巷里的人影直直地等着,一直到达漆黑的半夜。

    凝视,每次都坐在后厨巷旁,正对守着。

    他会躲,方式很笨拙,只是不看。

    而她眼神锋利。

    久而久之,他想出的另一种逃避的方式,每次从前门绕路,就不会对上她的正面。

    她也不动,只是静坐着,看着他从巷口路过。

    她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他才肯走到自己面前来。

    路灯昏灭,冬季像是被抹上了层雾,连时间都缓慢起来,每次等待,要复杂思虑许多。

    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什么。

    完完全全没有必要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抬头,落得个寂静。

    第五天,已是个周末,她低着头,看不见他在里面忙碌,然而今夜早就浮现出了星星。

    巷子里偏僻,满目阴暗,有暗处的小动物左撺右掇,下水道口的流水声清脆地暗暗响起。她是一个人坐着,目光所及毫无人影。

    时间,十一点半了。

    她手里随意轻攥手机,时不时低一低头,然后抬起生怕自己错过了他的身影。

    想着,她如果看见他,这次要上前去了。

    就一次,最后一次。

    没有办法。

    冷风凄凄地吹,钻进每一条缝隙,挤满,盖住不住的冷裹挟着身子周围,她扯了扯半边衣,想要缩起。

    忽地,什么触上了自己的肩头。

    她顿住。

    感觉到不对劲,满目黑暗之中,冷意袭来得愈发愈猛烈,好似有静静的气息擦过自己的耳垂。

    想要起身,只有刚刚的起势势头,忽地臂膀一沉,像是有手攀上肩头,下秒被蛮力一摁压,推回扑倒下去。

    心脏砰击的声音飙升到耳膜旁,她不敢回头,往前挣扎,那手却抓得是愈发愈紧,死死的没有松动。琐碎的杂物已被碰撞出哐当,此刻却显得渗人,只是一点点地刺进意识,她睁大眼睛。

    想叫,求助,一声到嘴边又被沉闷地摁下去。

    她挣扎,想要反击,却想不起身体上的悬殊,手腕像被折断那边疼得炙热。

    发不出声音,做不了抵抗。

    她咬那只手,但发现自己的害怕已经软了牙关,那份假装的坚毅根本出不了一点用处。

    不要。

    脖子被勒住,她的身子正往后倾,她往前对着巷口冲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只大手摁住了她的头,揪住她的头发,倏然钻心的疼痛刺入骨中。

    她甩,那只手胡乱地抓,划伤了她的脸,她身子歪倒往那一堆乱椅上扑去,希冀着能发出一点声音,感觉到自己的右耳涌起温热,助听器掉出来,世界“吱——”了一声。

    安静。

    她看见他从巷口路过。

    戴着围巾,低着头。刹那间椅堆倒下,发出轰然一声——

    “乐鸣——”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

    含泪。

    抬头,只见他,径直走过,低着头丝毫不知。

    路灯投射下的影子拉得很细、很长,像是带走了一缕什么,

    随着背影,浅浅地蜷缩,化成如冰一般哀伤的空气。

    她悲哀。

    耳边滋滋响起的电流声隔阂了一切,如一道牢笼,扯着她,困着她,愈发愈躁无法冲破,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涌出,撕扯的痛觉渐渐化成模糊的影。

    半晌,巷口出现一片人影的暗。

    略带着重影,泪水之间朦胧不清,微微地有着点芒光。

    他站在那儿。

    倒回来了。

    ☆、乐声

    你没有走错路,你是在等待风的到来。

    ——伊吹有喜《等风的人》

    -

    他感觉不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走了回去。

    从工作地点出来,走在路上,他围着围巾,低头,身上卡其色的风衣渐渐地变得沉重,棉布口罩挡着风,拖住步伐。

    回头,淡淡的茫然。

    只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灯光照射下来,在眼前不觉刺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