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些印子，大抵过两日就能消了。”如意将冷帕敷在玉婵脸上，没好气道，“小郎君莫不是属狗的，恁地还往您脸上啃？”

    春意带着点凉，更受不住这冷帕子，玉婵激得打了个颤，眨了眨眼，噘嘴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我怎么招惹他了？”

    说着眼睛往房梁上瞥，这会儿他倒是机灵了，怕挨训似的蹲在梁上，眼睛却一错不错地朝玉婵这儿望过来，可待玉婵对上他的眼，却立马移开了视线。

    将将被啃上脸的时候，玉婵嚎了一嗓子，被咬上的一瞬确实有些疼，可还能忍，大抵是少年第一回干这事，没掌握好力道。

    好巧不巧，如意推门进屋，乍然瞧见两人行“不轨”之事。阿九竟也知心虚似的，行动迅速地就要往窗外逃，被玉婵吼了声“回来”，才恹恹地停了动作，趴在窗沿瞧着两人。

    玉婵见他不跑了，也随他去，赶忙让如意帮着处理脸上的印子。如意一脸奇怪的看了眼自家娘子，怀疑她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玉婵管不了那么多，她可不想自己美丽的脸留下什么痕迹。

    阿九见两人毫无要惩戒自己的意思，便跨步进了屋。玉婵闲闲瞥他一眼，他又立刻跳上房梁，屈腿蹲坐在横杆上，双手也一并放在双脚中央，满脸警惕地盯着底下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人的姿态。

    “如意，你看阿九，”玉婵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抬手指着阿九，笑嘻嘻道，“像不像只狗？”

    如意不抬头，瞥也不瞥一眼：“可没您这么说救命恩人的。”

    “哎呀，我才没骂他呢，”玉婵不乐意了，扯如意袖衫，“不信你自己瞧。”

    “娘子，衣裳扯坏了您赔钱吗？”如意终于高抬贵眼，看清了阿九的动作，心下惶然，“这不是更像狼吗？”

    待如意瞧阿九，他便压低了眉眼，咧开嘴，龇着牙，弓着脊背，浑身紧绷。

    若是身上披毛，大概都要炸开了。

    玉婵闻言抬头，阿九便又变回乖顺坐着的模样，低垂眉眼，略带警惕。

    “唔？”玉婵与如意都没见过真正的狼，只在书册上见过样貌，和家犬野狗倒也相似，只不过更凶恶些。

    他这个样子哪像狼？

    说到狼犬，玉婵左手握拳敲了下右手心，恍然道：“我倒是记起来了……”

    《名物图说》上有记，蹭咬是狼犬表亲昵的方式。

    玉婵蹙着眉头盯着阿九看，可他是人啊。

    玉婵不解，正思索着，就听到一声悠长的“咕——”

    “娘子，晚膳也该好了。”

    “唔，那就端进来吧。”玉婵仰着脸，心里却道，自己这下可不好意思出门，再被下人见着，传到娘亲耳里可不好听。

    等饭菜上齐，碗筷摆好，玉婵捧着脸将人又赶出堂屋，叉着腰，抬着脑袋招呼阿九：“你不下来了？”

    阿九十分犹豫，可饭菜的香味往鼻子里钻。

    “哼，不吃拉倒。”玉婵假意生气，嘟着嘴坐在上首，不想才坐下身旁就飘下一道身影。

    玉婵喜笑颜开，摸摸他脑袋：“这才乖嘛。”

    阿九耸着鼻子吸气，玉婵自觉要有主人家的气势：“吃吧，不要客气。”

    她端起眼前的饭碗，搛了一筷子菜，才放进嘴里，就见一旁的少年的手要往盛着肉的盘子里碰。

    她眼疾手快，一筷子敲在他手背上。

    阿九下意识朝她龇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玉婵柳眉倒竖，瞪大眼睛：“你怎地这样？”

    她反手拿筷子指着他问：“你连筷子都不会用？”

    她自觉自己现在不是主人家了，倒是主人了，便要教导起他，举着筷子给他看：“喏，筷子该这么拿……”

    接着又搛了一块红烧肉：“这么搛菜……”说着举到他面前。

    阿九的眼神灼热，眼见着肉到眼前，微微倾身，张嘴连肉带筷子一口含住了。

    “！”玉婵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么一出，欲哭无泪，“你……你厚颜无耻，好吃懒做……”

    精挑细选的一块瘦肉，就这样到了他嘴里，她怎么能不懊悔，可再看他一眼，哪有悔过的样子，眼睛炯炯有神，盯着自己，明显是在等她继续投喂。

    玉婵怪道，他明明也能和自己说话，可怎么一会儿像人一会儿类犬的。

    可现下更要紧的是吃饭，玉婵又搛了一筷子鱼，不再递到他眼前：“没人教过你用筷子吗？”

    阿九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玉婵无法，蹙了蹙眉：“你好好回答，我便喂你。”

    阿九喉咙里便发出一声低低的“没”。

    玉婵蓦地就有点不舒服了，撇撇嘴，将筷子递到少年跟前：“你不要动手，要吃什么，我来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