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了，冉衣便照着识海地图中的路线，找到一座位于死亡沼泽外围的黑色大山。

    死亡沼泽中部的天空中，布满一种细小的蚊虫，这种蚊虫一见人就会拥上来吸血。如果是普通蚊虫，修士们自不用不怕，但偏偏这种蚊虫的嘴器特别的尖利，能够轻易的扎进修士的护体防御罩。

    前世的冉衣进入死亡沼泽时，已经有渡劫期修为，可终究还是没有闯过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从沼泽底下用神行符冲过去的，但身上终究是被沼泽地里的毒泥鳅钻出了十几个大洞。若非她极力护住要害，且本身愈合力惊人还吞了解毒丹，否则她还没等她遇见白月初就已经死透了。

    如今她才金丹修为，就更不敢托大。选择识海地图中的路线，也是有这样的考量的。

    她找到的这座山并不高，整座山都是黑色的，树是黑色的，草也是黑色的，甚至开出来的小野花也是黑色的。光用颜色来判断，就知道这整座山包括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剧毒。

    不过也正是因为整座山都有剧毒，所以这座山才少有外人踏足。不过，也有一个原因是这山上的剧毒，已超过沼泽外围的大部分毒物，甚至比沼泽中部的一些毒物还要毒。最可怕的是，每到晚上，这里的植物便会进行呼吸，它们散发出来的巨毒会飘荡在山上的空气里。

    化神以下修为，闻之即死。

    她前世闯死亡沼泽时，虽然修为不错，但也没想过要登上这座山。这山本来就在死亡沼泽外围，山上除了各种毒草毒树就没别的事物了，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

    那时的她自然猜不到，居然会有人在这山里藏了一条捷径。

    此时此刻，圆月当空。

    冉衣站在山顶上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双眸中思绪诸多。都说月亮会带动人的思乡之情，而她看着黑夜中那轮皎皎圆月，却想起前世在云魔崖底，那一个个只能透过小小铁窗望月思亲的夜晚。

    “你知道吗？”她知道这个时候，苏莫离肯定就站在自己身后，默默的看着自己。

    “前世我不知道爹娘是谁？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将我丢弃？那一个个充满冰冷和伤痛的日夜，我都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狠心。那时候，我连说话都还没有学全，在冰冷的地牢里面只有老鼠和蟑螂和我作伴。后来我长大了，央月便请来一个，夫子给我讲课，教我识字。那个夫子很凶，他一天教我二十个字，第二天如果默不出来就用鞭子抽打我。那时候我还没有修炼，他每一鞭都能打得我皮开肉绽。可是我的愈合能力又特别好，他打完之后我半天就全好了。然后，他就找个借口，再抽我一遍。当他教我写恨字的时候，我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我最恨的人是我的爹娘。”

    苏莫离站在她身后默默的听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并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发表任何意见。

    “后来我把字学全了，夫子就开始教我修炼魔修最基础的功法。他依旧每天抽我，除非我一直处于入定中，直到有一天我结成魔婴，只有金丹期的他就被活活掐死了。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可是杀了他我心中的恨意并没有减少多少，我想杀很多很多的人，杀了所有比我幸福的人。可是我始终被关在牢笼里，每天都要被放一次血。云摩崖底的牢笼很坚固，直到化神期我也没能闯出来。后来凝寒来了，她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整个生命……也渐渐的，让我不再记恨我的父母，不再记恨生命，学会善良！而结局，是我彻底毁了凝寒的一切……”

    其实她铺垫了这么多，真正想表达的只是一句话。

    “人性，真可怕！”

    苏莫离点点头，垂眼望着她小小的个子慢慢地长高，长发飞扬，身姿越来越婀娜。不过几息之间，他便看着她由小小的三岁女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靠近她，抱抱她，像前一次一样。

    “不要过来！”冉衣继续抬头望月，双眸中满是冷清。“我现在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所以不想亲热。

    苏莫离有些委屈，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默默黯然。

    冉衣仍旧静静的看着夜空，想着人性为什么会这样多变，白天的那些事情，为什么就可以发展到那种地步。那么娇俏的一个美人，在她的手上并没有一丁点的血腥味，转眼间却变成了毒蝎心肠。

    低头看着一缕缕一丝丝的毒气，从山坡上的植物中蔓延出来。空气因为毒气的侵蚀，慢慢发紫。吃过蜈蚣之后，果然是百毒不侵了，可是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毒呢？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充满剧毒的空气。随后想起那个飞升前一直是凡俗大夫的医仙，以及她说的一句话。

    “我医得人，却医不得人心！但世间万物皆双面，有毒药才有解药，有恶人才有善人。医者仁心，医道并非医道！”

    医者仁心，医道并非医道！

    在心中默念这句话，心绪渐渐起伏。

    为什么？

    为什么？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心头一亮。

    “是‘仁’！”

    “唰”的一下，她睁开了清亮的双眸，漆黑的眸中映着满天星辰。这一刻在她的眼里，整片世界都变得无比的祥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名医仙一辈子待在俗世也能一步登天，或许她的资质和悟性都不佳，但她有一颗医者仁心。活人千万，善念长存。

    “轰”的一声，乌黑的劫云瞬间遮住了星光，苏莫离惊恐地抬眼望天。

    “元婴劫雷！”

    他的小衣顿悟了，而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却没有给她准备一件抵御劫雷的武器，甚至，冉衣还没有本命法器。

    “啪！”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恼万分地低咒一声。“该死的！”

    冉衣却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你快走！”

    苏莫离根本不理她，直接挡在她身前，面色阴冷的瞪着他们头顶的那片劫云。“不，为师替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