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经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李察视力恢复正常，接着看到了一片葱绿——一片浓郁的葱绿。

    淡蓝色“圆镜”模样的传送门在身后消失，他出现在一片茂密森林中。

    环视四周，能看到视野里长满挺拔的乔木，每一根都有几十米、近百米高，争先恐后的刺向天空，争夺阳光。并努力的向着四周扩散分枝，抢占其余树木生存空间。

    看向脚下，不远处是地毯般的草地，略远一点有连成片的灌木，角落里生长着苔藓，还有一些藤蔓缠绕在乔木树干上，努力向上攀爬。

    这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但不知为什么，李察从这生机勃勃中，敏锐感受到了一丝衰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潮湿、腐败气味，这来自于枯枝残叶的堆积，厚厚的铺在地上，让人踩上去有一种软绵绵、如同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沙沙沙……”

    李察迈步行走在树木之间，认真观察着一切，试图得到尽可能多的信息，从而了解这个陌生位面。

    这是在陌生位面的一片大森林中心？又或者是……森林已经把这个陌生位面覆盖？

    从逻辑的角度出发，如果一个位面生产力足够高，那么森林面积就会相对少一些，因为这个位面的智慧生命需要更多的空间来生产、发展，促使他们开发森林。相反，如果一个位面的生产力足够低，或者曾经很高但受到了某种打击，那么森林面积会不断扩张，会逐渐吞掉失去智慧生命居住的居住地。

    极限一点，如果整个位面都没有了智慧生命存在，森林占据整个位面、或者占据位面的大部分面积，并不是不可能。

    那……当前这个位面，是什么情况呢？

    李察眯了眯眼睛，选择了一个方向，向前快速飞掠去。

    ……

    数日后。

    李察在飞掠过程中，已经把整个位面探索了大半，从空中落下，眉头皱起来。

    此时他依旧身处森林中，并且没有有任何到达森林边缘的迹象，很难相信正常世界会存在这么一大片森林，从这个方面看，之前他两个猜测的后一种可能，正在大幅度提高。

    值得一提的是，飞掠出这么远距离，他注意到周围树木开始出现枯萎。

    像是缺少水分或者某种养分，树木表面裂出手指粗细的缝隙，细碎木屑从缝隙中持续落下。周围其余植物跟着受影响，草地变得一片灰白，灌木低垂，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都松垮垮了。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衰老气息加重，让人有些不舒服。

    看着整个森林，明明生机勃勃，但不知为何，又让人感觉死气沉沉。

    李察抿起嘴来，正思考这个位面到底怎么回事，下一步他又要怎么做，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扭头望去，不多时后，一道翠绿色的娇小身影闯入视野内。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骑在一只褐色的麋鹿身上，两只手抓住麋鹿的鹿角，在森林中不断行进。小女孩头发是嫩绿色的，后脑束着两只马尾辫，随着麋鹿跳过地上的枯枝、灌木丛，不断晃动，甩来甩去。

    行进一会，麋鹿载着小女孩到达一棵干枯树木前面，小女孩用力抓住麋鹿鹿角，从比她还要高上一头的麋鹿上滑下，走到树根位置，把双手按上去。

    说也奇怪，就看到随着小女孩双手接触到树木，干枯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干裂的外表愈合，发黄的叶子变绿，枝条变得挺拔——周围的草地、灌木、藤蔓也跟着变正常。

    不过一分钟，一小片区域就复原了曾经的样子。

    空气中的衰老气息陡然一少，这时李察看到小女孩又迈步走向另一棵树。

    “呦呦~”

    麋鹿叫出声。

    小女孩略疑惑，先是向麋鹿看去，之后察觉到什么，猛地扭头向李察看来。

    在看到李察的一瞬间，小女孩明显愣怔了一下，之后眼睛变亮，露出几分惊喜，没有任何戒备的就要跑过来。

    跑出好几步后，才察觉几分不妥，缓缓停下，望过来对着李察出声，有些不熟练的打招呼：“你……你好？”

    是‘巴鲁库’语，一种古代巫师文明比较流行的语言……李察听了小女孩的声音，脑中念头转过，迅速切换成‘巴鲁库’语，点点头，向小女孩回应：“你好。”

    “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吗？”小女孩望过来，很是直接的问，没有任何迂回和掩饰。

    “对。”李察点点头回答，也乐于进行这样的直接交流，于是对小女孩道，“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所以对你这个世界很陌生，想了解一下你这个世界，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介绍？”小女孩听完，像是回忆这个词汇的意思，过了好几秒后才道，“我可以给你介绍……只是没有什么可介绍的——你看到的景象就是这个世界的样子，其余地方都是一样，而你看到的我，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人……李察听了眉毛一挑，紧跟着内心一沉……他的一些猜测被确准了，当前的这个位面，的确是一个衰败位面，而且是一个衰败到极致的位面……古代巫师文明痕迹，已经被完全抹去，变成了一个原始位面。

    小女孩不知道李察的想法，继续道：“其实，之前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妈妈。但妈妈生下我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从那之后我按照妈妈的话，照顾这个世界的森林到现在。妈妈曾告诉过我，失去她后不要害怕，因为总有一天会有其他世界的人来帮助我，和我一同照顾森林。”

    “那么……”说到最后，小女孩用一双大眼睛看过来，对着李察认真问道，“请问……你就是来帮助我照顾森林的人吗？”

    “照顾森林？”李察听了苦笑一声，“只怕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我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做。”

    “其他重要的事情？”小女孩有些不解，想了好久都不明白，“难道……除了照顾森林外，还有存在别的事情？”

    “当然存在。”

    “那好吧……那……如果你办完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回来再帮我照顾森林吗？”

    “有时间的话，当然可以。而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有什么特殊的、不一样的、危险的地方吗？”李察出声问。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古代巫师文明的痕迹，多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的目的是要前往古代巫师文明本土位面和被白光吞噬的位面看看，那么就需要得到这个位面前往下一刻位面的跳跃点，通过继续跳跃来实现。

    接下来到底还要跳跃多少次，才能到达目的地，他无法确定，但必须去试。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李察，最终没有拒绝李察的要求，伸手向着一个方向一指，道：“如果你找特殊的地方……从这里一直往前走，树木会枯萎得越来越多，一直到一片树木全都枯萎的地方，会看到一座黑色小山。妈妈嘱咐过我，不要靠近那里，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地方，但你可以去看看。

    对了，这个给你，是妈妈留给我祝福我的的，我现在把它留给你祝福你，这样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我，就能记着要回来和我一起照顾森林了。”

    说到最后，小女孩递给李察一片尖尖的银色叶子，叶子的质地有些坚硬，像是金属打造一样。

    李察抿抿嘴，终究没有拒绝小女孩好意，接过银色叶子道：“那好，就谢谢了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绿兮。”小女孩道。

    “绿兮么……绿兮，那有机会我们再见。”李察道，挥了挥手，转身没有再犹豫，向着小女孩指的方向就快速飞掠去，消失在小女孩视野中。

    小女孩呆呆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情绪不是很高，但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教给她什么叫做失望。

    她没有说谎，从很小母亲去世后，她就一个人生活了。这让她对很多东西都没有清楚概念，比如时间、距离，甚至都无法辨识善恶。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会一直这么懵懂的活着，直至其余世界的人闯入、改变她，或者作为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人孤独死去。

    今天，她很幸运，遇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但也不幸，遇到后又很快分开。

    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还能再遇到对方，但她也没有其余选择，毕竟她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她要按照妈妈的话，照顾这个世界的森林……到永远。

    小女孩抿了抿嘴，不再注视李察消失的方向，迈步走向一边的枯树，开始用自己天生的特殊能力给“受伤”的树木治疗起来。

    ……

    稍晚一些时候。

    李察出现在绿兮所说的黑色的小山头，身前不远处，是一个刚被他激活的、近两米高的淡红色“圆镜”，正是这个位面的空间跳跃点之一。

    从这个方面讲，绿兮没有骗他。

    这让李察有些感慨：必须要承认，绿兮是一个无比单纯的小女孩，因为缺乏和外人的足够交流，智力可能比外表更稚嫩，导致说话做事毫无城府。

    而绿兮的一些经历、治疗树木的能力，也让他颇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愿意留下来和对方多接触接触。

    但他也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只能是像告诉对方的一样——做完了重要事情后，再回来。

    希望会有那么一天吧……

    想着这些，李察望向开启的淡红色空间跳跃点。

    和之前的空间跳跃点相比，这个显然小了一些。

    按理说，一个位面是可能存在一个以上跳跃点的，所以如果肯花时间，没准他可以在小山之外找到第二个更大的空间跳跃点。

    只是，因为缺乏足够信息，他并不清楚空间跳跃点会通向哪一个位面，即便清楚，也无法确定在漫长时间中，前往的位面发展成什么样子，不排除和当前位面一样极其衰败。

    这样的话，随意选择一个空间跳跃点，和精心选择一个跳跃点，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那么不如随意选择一个空间跳跃点。

    一切就看概率吧。

    看看，概率让他下一个前往的位面呈现什么样子。

    来吧！

    李察正了正表情，迈步走进空间跳跃点内。

    空间点波动了一下，李察消失，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