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回你会心疼吗
顾二爷连连看着窜至脚后的火苗,连连叫道:“自尽而亡,她是自尽而亡,开门,快开门,放我们出去。”
“为何自尽?”
声音凛冽,没有一线温度,和牢里灼热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钱家,因为钱家!”顾二爷已经忍不住了,火苗就在他脚后烤。
“哼!”蒙面人冷冷一哼,身形一动未动。
“救命啊,救命啊!”
顾二爷扑打着身上的火苗,声音绝望,完了,真的完了。
顾砚启瘫软在地,求生的欲望让他猛的往前一冲,怒吼一声道:“她知道了顾家的秘密,逃不过一死,她就该死!我绝不能让她活着。”
“她怎么会知道的?”
“父亲,你快说啊,火来了,火来了,要烧死了,要烧死了!”顾二爷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像条狗一样伏在地上。
“父亲,来不及了,烧上来了,啊……”
顾大爷的一声慘叫,把顾砚启惊得魂飞魄散。
在生命攸关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多想,断断续续道:“她来给我诊脉……诊脉……不从我。我故意告诉她秘密,只要她愿意……她能活的……性子太烈。”
“所以你趁着钱家一事,用顾青莞的生死逼她喝下毒药,她是你逼死的!”
这句话听在顾砚启的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顾青莞慢慢蹲下身,目光直直的看上顾砚启布满涕泪的老脸,眼中是无尽的怒火。
这个老贼,竟然想要奸污姨母,姨母不从,又以顾家的秘密威胁……钱家已倒,姨母没有靠山,更逃不脱顾老爷的魔掌。
世间之大,无处可依,不如一死。
不如一死!
火光印着顾砚启的脸,明明灭灭,那神情,像一条滨死的老狗。
顾青莞此时只觉得恨,她死死的咬住黑布下的嘴唇,身体里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搅碎成粉。
畜生,她要杀了他!
她突然跳起来,一手拉开牢门,另一只手中的银针,已隐隐露出。
忽然,脖子一疼,身体落入温暖的怀抱。
意识消失前,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莞莞,留着他,还有用。”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火光,剑影,惨叫声……
赵璟琰看着四面涌上来的黑衣人,咬了咬牙,急道:“留着这三人的命,还有用。”
阿离点点头急道:“爷,快走,这牢房要塌了。”
赵璟琰看一眼怀里的女人,浮上苦笑,“冲出去!”
……
“你太任性妄为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如何向那人交待?”
两处剑伤,虽不深,却还流着血。
六个暗卫,折一个,重伤两个,这一战损失惨重。而原本,他们只需看场好戏,根本不用动手。
蒋弘文背手而立,神色微凛的看着眼前的狼狈男子,目光里有怒意。
赵璟琰“哼哼”两声,眉头皱得很紧,低声道:“你真是啰嗦,还不快帮我来包扎。”
“亭林!”
蒋弘文一声怒吼,“爷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以身涉险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你吼什么?”
赵璟琰冷冷看了他一眼,“本王愿意,怎样?”
“你……”蒋弘文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璟琰定定的看着里屋的门帘,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弘文,她就么干巴巴的看着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陷得深了!”蒋弘文冷笑。
“那又如何!”
赵璟琰淡淡一笑,调语有几分悲凉,“人世间迷走,一夕爱恨,一朝情愁,世梦总无常,我想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用命来还。”
蒋弘文惊得无以加复。
他知道他对她有情,却不曾想情以深至如此,这他娘的……才多久啊?
“王爷,六小姐醒了。”绿碟从里屋走出来,目光在两位爷身上流转。
赵璟琰笑道:“快把她叫起来,本王要血流而亡了。”
“活该!”
蒋弘文忍不住骂了一句。明明早就可以把人叫醒,偏偏说什么让她多睡会,怜香惜玉也得分个时候。
赵璟琰凑近脑袋,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英雄救美,美日后定会以身相报的。”
蒋弘文气笑道:“就你这样还英雄呢,狗熊还差不多。”
“谁是狗熊?”
青莞抚着微痛的后颈,由绿蝶扶着从里屋出走来,她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怎的一下子来了万花楼。
蒋弘文指着塌上的男子,“狗熊在这里,非要等你醒才肯治,再耽误下去,这宫里的旨意怕要来了。”
话音刚落,阿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爷,皇上有旨,宣爷立刻进宫。”
这么快?
赵璟琰与蒋弘文面面相觑。
青莞这会才彻底清醒过来,眼底浮上愧意,然愧意一闪而过,已换了冷清。
她撩起衣袖,道:“绿蝶,备水;弘文,掌灯。”
不等两人反应,青莞已走近榻前,目光扫一扫,素手微动,顷刻间把某人的上衣,脱了个精光。
赵璟琰愣住,下意识的护住胸。
这……这……好歹也矜持些,他也是会害羞的。
顾青莞根本不去看赵璟琰的神色,拍开他护在胸前的手,目光扫过那两处伤口,秀眉紧蹙。
赵璟琰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的那间小屋,他被剥得只剩下亵裤,而面前的女人则面不改色。
“阿离!”青莞突然出声。
“六小姐?”
“速去青府拿我的衣包。”
“陈平已经拿来了。”
顾青莞心口微松,“赶紧拿进来。”
阿离推门而入,见自家爷脱得像个拔了毛的小鸡,深深看了青莞一眼,眼中有些怨恨。
爷金枝玉叶的娇养到现在,为谁涉过险。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有点红颜祸水的味道。
“会有一点疼,你忍着。”
青莞的声音轻柔,像羽毛般拂过赵璟琰的心口,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那你帮我吹吹。”
青莞拿着瓷瓶的手,微微一顿,“好!”
笑意自赵璟琰的唇边扬起,目光追随着那张美艳的小脸,若喜若惊若深情。
阿离朝蒋弘文挤了挤眉眼。七爷您瞧瞧,这事儿可怎么办好好?
蒋弘文星眸半眯,对阿离递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有什么办法,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嘶——”
一股刺鼻的药水扑面而来,赵璟琰痛得眼泪都差点出来,“这是什么?”
“酒精。治外伤最好的药。”
青莞一边答,一边真的替他在伤口处吹了吹。
“什么叫酒精?”男人声音里含着笑,漫不经心道。
“你别问,问了也不懂。”
青莞说罢,手中的银针往烛火上烤了烤,“我马上替你缝针,阿离,拿块干净的布,塞到你家主子嘴里。”
“我不用那玩艺!”赵璟琰抗议。
青莞脸色微变,却很快半真半假地笑道:“我下手不会轻的,你一嚎,别吓着万花楼里的客人。”
赵璟琰薄唇轻抿,颇有些风雨欲来的趋势。
青莞不忍再挤兑,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允许你哼两声。”
赵璟琰慵懒的眯着眼,忽然长臂轻轻一拉。
顾青莞跌坐在榻上,抬眼处正好能看到男子宽厚的胸膛正随着呼吸起伏,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她隐隐有些晕眩。
“莞莞,”
男人凑到她耳旁,湿热的气息毫不客气地落在好的脸上。
“我哼哼了,你会心疼吗?”
顾青莞看着他如墨的眼睛,轻轻的答了一句,“会!”
赵璟琰下巴一抬,了然一笑道:“开始吧。”
……
青莞落完最后一针,始终没有听到男人一句哼声。
这家伙从至到尾,就像是一个贵公子浸浴在木桶之中,墨发松散,长眸微眯,眼神慵懒。
只那双眼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她,以至于在行针时,自己的手莫名的抖了两下。
青莞神色平淡地吩咐,“阿离,替你家爷更衣,可以走了。”
“是!”
一道厉光射过来,阿离忙改口道:“是……不行的,我怕碰着爷的伤口,还是六小姐你来,我去备车。”
说罢,他把衣服往青莞怀里一送,落荒而逃。
青莞捧着衣服,窘迫得口干舌噪,她只是个大夫,不是婢女,连她自己的衣服都是月娘、春泥穿的,又怎会替男人换衣服。
“还是我来吧。”蒋弘文不顾某人幽怨的目光,从青莞手里接过了衣服。
这两人磨磨叽叽,叽叽歪歪,歪歪倒倒,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
宝庆三十九年初冬。
京中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堂堂刑部大狱,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刑部关押的案犯,先是被人下药,再是被人纵火,最后直接来了一拨子杀手。大牢里乱成一锅粥。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连禁卫军都惊动了,才被众人扑灭了。
张云龙看着被烧得黑漆漆的大牢,脸色铁青,当下派人细细查探,随即入宫面见皇帝。
皇帝自龙床上被人喊起,一听刑部大牢被人端了,勃然大怒,当下命人把寿王请进宫。
寿王此刻正在万花楼搂着小美人喝花酒呢,一听要进宫,气得脸都绿了,一问来人,才知道刑部大牢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