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瞳的头轻轻动了动，又沉了下去。赵云保持着静止。这些年，颜瞳这丫头怕是累坏了吧……整日活在他人的嫉妒和仇恨之中……

    当初在襄阳，吴言对自己说，她活在全天下的仇恨之中……颜瞳现在，也是那种感觉么……

    盯着颜瞳熟睡的脸，赵云叹了口气：“你可不能变成她啊，小瞳……”

    颜瞳“唔”了几声，缓缓地睁开眼，盯着地面。迷茫的眼睛很快回过神来。她拍了拍头，撑着赵云坐了起来，长发摇曳。

    “我睡了多久了？”颜瞳问。

    “一小会儿。”赵云道。

    “哦。没有耽搁……”颜瞳说着就站了起来，顺带把赵云也拉了起来，“你陪我去做件事情……”

    “嗯？”赵云活动了下肩膀，“什么事？”

    “杀人。”颜瞳打了个呵欠。赵云一愣。

    “是燕云宗。”颜瞳说着便向下走，赵云跟了上去。

    “燕云宗？”

    “他们的势力威胁到了我西门。”颜瞳解释着，“曾经大陆四大门派如今只剩下他们一家独大，却是不好。失去了其余门派的牵制，燕云宗越来越壮大，其影响力足以和布衣神相门持平。只是因为他们平日里都在西北活动，很少涉及中原之事，所以人们对其印象不深。”

    “燕云宗壮大，布衣门不会插手么？”赵云问道。虽然布衣门一直超脱世外，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的赵云可不会再相信那布衣神相门……

    “这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颜瞳道，“他们在和布衣门做交易。”

    “什么交易？”

    “不知道。”颜瞳道，“我总觉得布衣神相门怪怪的。前些日子还派人来访问了宫主，若不是月妖心细发现了来使，那连我这个魅姬都不知道……所以这次我要采取些行动。一来是扫除我西门的威胁，二来是调查一下这事。”

    两人说着便走下了山。樊淑一直等在那里。颜瞳给樊淑下了好些命令，樊淑便化为一道紫色光影而去。

    “燕云宗左门门主黄承先邀请我去赴会，估计也是没安好心。”颜瞳示意赵云跟她走，“所以我要先下手。”

    “你怎么打算的？”赵云问道。

    “你和我去赴会，月妖和其他人从另一边动手。”颜瞳道。

    跟着颜瞳来到了一座宫殿内。颜瞳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摆着一张小床，紫色的帷帘，淡红的桌子。大约就是颜瞳的房间了。

    “对了，小瞳，帮我找两个人。”赵云道，“我和他们一起来的。”

    “谁？”

    “甘宁和蔡琰。”赵云道。

    “海神甘宁么？”颜瞳不知在找什么东西，“他们长什么样子？”

    “甘宁么……看到你们话也不说便会打过来的人……”赵云想了想，“文姬她不会武，一身蓝衣服……”

    “恩，不讲理的和不会武的，对吧？”颜瞳拿出一个面膜，“我会让她们找的。你把这个戴上，作为伪装。”

    夜晚，月光照耀下的合黎山如此静谧。这里是合黎山脉的另一边，没有终年不化的积雪，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峡谷。峡谷两边被浓郁的绿洲铺满，草木相互叠嶂，在广阔的地域上尽情地延展，层层相映，十分有层次感。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块巨石，挡住了祁连雪山融化的冰雪，在山的南面形成了巨大的汪洋。大禹治水时曾来到这里，站在山顶向南看，千里泽国，百姓深受水患之苦；向北看，万里黄沙，生灵饱受风沙之害。为救黎民于水火，大禹从腰间抽出一柄利斧，向堵在峡中的巨石猛劈下去，山南的积水顿时喷涌而下，向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流去。水到之处黄沙伏地，百草生根，林木萌发，绿意丛生，久而久之，山南山北都变成了绿洲。这片峡谷因此而生。当地百姓感激大禹之情，便在此修建了好些禹王亭，纪念当初大禹的功绩。

    峡谷之中还有着嶙峋碎石，虽然已经没有之前的规模，但仍显得巨大。在这一片乱石之中，空间波动了起来。涟漪过处，闪现出两个人影。这正是赵云和颜瞳二人！

    “月妖她擅长的是空间转移之术，她在这里还有一些地方提前设置好了传送点，因此我们可以直接来。”颜瞳对赵云道。

    赵云点点头，回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你们约定的时间是多久？”

    颜瞳指向不远处那巨大的影子：“明日正午，就在那边的合黎主峰：招云峰。”

    “此处偏僻，倒是可以避开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让他们知道你们的交易。”赵云道。颜瞳便走了开去。她和赵云先到此处，本就是为了弄清地形，好探出燕云宗可能埋伏的地方。等到明日让樊淑注意一些……

    两人在漆黑的夜中行走着。黑暗对他们形不成阻隔，赵云有龙瞳，颜瞳的功力也是很深，一路上没有什么障碍。两人将峡谷四周仔细探测了一番，将这块地形了然于胸，便向那招云峰行去。

    身形划过这一片绿洲。站在远处看还不觉得，等到疾行在其中时才发现这片绿洲大得吓人，赵云飞出好一会儿都没有到头。颜瞳在身边也是有些诧异这绿洲的广阔。不过还好，招云峰就在前面，跑不了……

    “小瞳，向你打听个人。”赵云没有察觉到异常，便和颜瞳说话。

    “嗯？谁？”

    “你们的前任宫主。”赵云道，“吴言。”

    颜瞳身形顿了顿，很快又跟了上来：“你……认识她？”

    “就是她……杀了哥哥……”赵云的牙齿紧了紧。

    颜瞳一愣，停了下来。见颜瞳停在了原地，赵云回过头，走到她身边。颜瞳一脸震惊地盯着赵云。

    “怎么了，小瞳？”赵云问道。

    “子潇哥哥……是她杀的么……”颜瞳似乎不大相信。见赵云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颜瞳清了清神，拍拍赵云的肩：“边走边说吧。”

    赵云再度运起凌云决，偏头看去，颜瞳的步法也是很奇特，脚上闪着微弱的紫色光芒。尽管是在夜晚，这光芒也很渺小，不容易被发现。

    “要说的话，她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人了……”颜瞳道。赵云并不吃惊，吴言的功力他是见识过的，当日在襄阳一招秒杀了数十个江湖好手。那种身手……强得有点离谱了……

    “我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灭天崖一战之前，她一直是宫内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颜瞳道，“她原本也是西门的人。我进入离魂宫大概是第三年的时候，便是她在指导我们一群人修行。她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也没有四大杀手那种冷漠，反而显得很平易近人，因此我们也都很喜欢她。也算是我半个师父吧。门内好几次选那四大杀手，本来有资格的她都放弃了，因此一直没什么人知道她，除了我们这些新人。也就是说，在灭天崖一战之前，我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一个漂亮又平易近人的大姐姐而已……”

    “不过后来江湖各个门派联手围攻我们，最终在灭天崖一决生死。”颜瞳的表情变了变。显然，对于当初那场大战，她记忆犹新。

    “灭天崖决战异常惨烈。我记得当时有七十三个门派联手围攻我们，无论是燕云宗，煌天门，烈云宗，长江门这四大门派还是如丹鼎派等超脱世外的道教门派，几乎整个大陆上排得上名号的高手都来了。那时我还只是个普通的成员，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势，吓得呆住了。不只是我，和我一样的那些新人也是不知所措。我们平时只是执行一些低级的暗杀任务，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时的宫主在十五位绝世高手的围攻下身亡，尸体断为十三段，她的头就落在我的面前。当时的四大杀手也是被逼得无路可去，最终祭出了禁术，虽然让无数高手陨落，但她们自身功力尽失。而那些资历老一点的，不是和他们同归于尽，就是被杀死。那些被活捉的同伴都是寻找机会挣脱，要么自杀，要么同归于尽……”

    “我当时被那场面吓得双腿发抖。在我们离魂宫面前，他们所有门派都成了正派，而我们便是所谓的魔教。天空中无数紫色身影划过。但是我明白，每一道身影划过，我便失去了一个同伴。一旦她们死光了，就该我了……我当时都产生了要逃的念头……”

    “是吴言阻止了我们。”颜瞳道，“在之前她一直保护着我们，但是后来局面越来越不利。灭天崖下堆满了尸体，有名门正派的，但更多的是我们的。吴言让我负责其他人的安危，自己便冲了上去。”

    “她用的功法不是我们离魂宫的。”颜瞳声音一沉。赵云眉毛挑了挑：不是离魂宫的？

    “她双手结印的速度很慢，每结一次印，天地间便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紫色的字。总共出现了八个。在那八个大字面前，众门派的攻势却是再也攻不进来……”

    “哪八个字？”赵云问道。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颜瞳道，“她用的功法，是诸葛孔明原创的禁术：八阵轮回……”

    “那一记八阵轮回之下，天都裂开了，紫色的天火从天而降，整个空间都坍塌了下来，将冲在前面的活人连同下面的尸体全部压成粉末。那八阵轮回以天地为炉，将整个灭天崖包裹了进去。我只看到无数血水从天空中洒出，倾注在灭天崖下的那条河中。那一记八阵轮回之下，竟陨灭了四十八个门派的所有高手……”

    “我记得当时的吴言连续吐出好几口鲜血，随即又用那鲜血动用了我们宫内的禁术：焚血离魂法。她把那些死去人的精魂强行抽出，注入到八阵之中炼化，最终倾洒在我们活下来的人身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栽倒了下来，落在了我面前。经过我们之前的战斗和吴言这一击，余下的江湖高手所剩无几，我们也是没了战力。因此这场战才作罢。我们召集了剩下的人，等着吴言醒来。最后我们一致推举了她作为宫主。我们离魂宫成立这么久，也就只有她是没有经过那种选拔而直接当上的宫主了……”

    “然后她把我们带到了塞外，在异邦境地休整了两年。这两年间，她重组了离魂宫，恢复了规模，四大杀手又被重新设立。等到时机成熟时，她便带我们重回到了中原。”颜瞳道，“但是，就在回中原的那一年，她离开了。”

    “离开了？为什么？”赵云问道。

    “我不知道。”颜瞳道，“当时我已经是四大杀手中的魅姬了，她连招呼也没给我们打一声，留下一封信便走了。在信中她指定了如今这一任宫主，又交代了些其它事情，便没有任何线索了。到现在，我再也没看到过她……”

    “她加入曦了……”赵云声音沉了沉。

    “曦？”颜瞳道，“那个组织么……可是为什么啊……以我对她的了解，不应该啊……”

    赵云没有说话。吴言会诸葛亮的禁术，难道她和诸葛亮有什么关系？她也会凌云决，又和师父有什么关联么……不管怎样，哥哥就是她杀的……此仇……必须要报！

    “招云峰到了。”颜瞳停了下来。两人仰头，看着夜幕下的山峰。

    “我们上去吧！”赵云迈出脚步。二人走入了林中，很快消失在那抹黑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