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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其实她胖乎乎的怎么拍都没妹妹好看,可爹妈喜欢,那么她就雷打不动在每年夏天宣布减肥,在第二年生日前宣布减肥失败,认命地上影楼去拍成套的胖胖的自己。

    然后看爹妈心满意足地翻看成堆的相册,挑出最喜欢的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电视柜很大,摆了十二个相框还很富余,老爹雄心勃勃说要让她拍到六十岁花甲……

    她是打算在日后带男朋友上门的前一天收拾掉的……

    闹闹一求,喻兰洲立刻撇开眼,找到医药箱拎过来,保姆怯怯探出头,他听她要一包冰块。在彭家干了许多年、几乎是看着小姐俩长大的陈妈把冰包拿过来的时候眼角也是湿漉漉的,想必躲在厨房里哭过了,闹闹拉拉她手,还安慰:“我没事。”

    陈妈瞧了瞧闹闹身边英俊极了的男人,没插手,反而退到了院子里,说着不怎么明智的借口:“我去花房找点东西……”

    等她离开,喻兰洲蹲下,执起闹闹白莹莹的脚踝,放在他的大腿上。

    蓦地,她手里的冰包怼上他的右脸。

    他抬头看她,小姑娘喃喃:“这里划破了。”

    他没当回事,把冰包敷在她眼上,自己低头细细地查看这只小脚丫,看看血口子里有没有残留的玻璃渣。

    他对着日光,翻来覆去地瞧,凑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亲上脚趾豆。确定没有了,把碘伏涂上去。

    期间,闹闹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耳朵尖冒红,拿冰包挡着眼。

    玻璃扎的不深,麻烦就麻烦在伤在脚上,行动不方便。喻兰洲低低叮嘱:“甭下地,甭碰水。”

    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掩着眼,还慌张地去摆弄厚厚的发帘,声音更低:“你自个就是护士,知道该怎么做。”

    甭叫我担心,离得太远了,顾不上你。

    他眼中,女孩乖乖点了点脑袋。

    “彭闹闹。”喻兰洲依旧这么蹲在她跟前,手里握着她的脚踝,“甭咒自个,有事儿好好说。”

    “你都听到了?”闹闹拿开冰包,眼皮上因为低温而泛出淡淡的粉色。

    喻兰洲把冰包拿走,嗯了声。

    那就是也听到她说的关于柯莲的话了。

    闹闹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

    “那也不能那样说。”喻兰洲跟她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他就是介意这个,很怕她随便说话最后变成真的。

    闹闹突然理解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解释了,看着喻兰洲,找他招招手:“你过来点。”

    男人薄薄的眼皮翻起来,心里的情绪都敛着,依言倾过身,感觉脸颊凉了一下,随即刺啦啦地有点疼,闹闹往他脸上涂碘酒,涂完了觉得不好看,又加一层消毒液把边边散开的黄色痕迹洗掉。

    她是护士,家里备的东西很齐全。

    最后摸出一块粉色猪猪创可贴,贴在了这人右脸。

    实在没法子……她压根就没买正常的创可贴……是必须得贴的情况,创可贴能很好地隔绝空气中的细菌和灰尘,让伤口不要发炎,好好愈合。

    他的脸,可不能留疤。

    “我说的不是气话,我真的愿意替静静生病,我见不得她这样。”小姑娘跟他说心里话。

    喻兰洲听完就站起来了,说我先走。

    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出了彭家的小楼,立在太阳地里默默运气,几分钟后才走向树荫下的王钊,坐上车,沉着脸。

    “里头……还好吧?”王钊把嘴里的烟掐了,坐直了些,发现他负伤了。

    “不好。”小喻爷没心情多说话,一路闭着眼,右手紧紧握着侧门顶上的把手,攥得发白。

    王钊瞧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成这样,默默把他送回积水潭附近的房子,老妈子似的交代着:“家里找人打扫过,被子晒过,床单换过,猫我喂过了……”

    忸忸怩怩,憋出最后一句:“鱼儿,看在我面儿上也请你一定救救她,彭静静是个好姑娘,就是太轴了。”

    喻兰洲瞅着王钊,瞅得王钊不自在地挠挠头。

    “不为谁,我是个大夫,这就是我该干的事。”他说完,一挥手,下车上楼。

    、、、

    王老板是个办事妥帖的,让钟点工把对面彭闹闹家的大门也擦得锃亮,看着好歹比一层厚灰毫无人烟舒心些。

    喻兰洲站在门口把三花放出来,小猫见到他就疯了,嗷嗷地扑在他腿上,三花如今这分量叫今儿刚被踹过的小腿疼的够呛,男人抓着它后颈肥肉拎开,三花又热情地扑上来,喵喵叫得亲热。

    喻兰洲提裤子蹲在地上,把猫肚子翻出来给它顺毛,前几天回来都没工夫顾上它,快一个月没见,小东西没忘主,他觉得没白疼,把猫撸舒服了,到底是宠孩子,又进去拿了一个罐头,开了放走廊上。

    “吃吧。”男人陪着它,摘了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三花跟谁像谁估计,呆呆看了喻兰洲的脸好几秒,险些被美色迷住,好在渴望食物的急切压倒了一切,扑到罐头上嗷嗷吃起来。

    喻兰洲就这么默默看着三花把罐头舔得干干净净,并且心满意足踩完猫猫脚垫,喵喵叫着拉他裤脚,表示夜深了,要回窝碎觉觉。

    那身材,是越来越圆了。

    男人取一张湿纸巾,耐着性子在门边给小猫擦爪子,四只软肉垫都擦干净才让它进去,三花在客厅等了等,看他不进来,困了,张嘴巴打呵欠,一个极丑的呵欠,一溜小跑抱窝去了。

    喻兰洲蹲在那儿,觉得这家伙还是更粘闹闹,今天换做是小丫头站在门口不进去,它肯定是要一直等着她,要跟她一块进屋睡觉的。

    他没这待遇。

    这一层,空荡荡的,喻兰洲不进家,把伺候小猫当做打磨石,把脑子里的思路捋清爽了、心里那股子闷气一点一点打磨没了、委屈咬牙咽了、事情认了……才敢跟闹闹说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瞅了眼对面的猫眼。

    而这边,小姑娘果然是正在看猫眼的录像视频。

    “我觉得你妹妹有抑郁倾向。”喻兰洲干脆对着猫眼说话。

    闹闹一个激灵,关了看录像的那个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姐夫果然是坠吊的!!!!!!

    今天双更,补一下前面欠的昂~~~

    明天妹妹就入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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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渐秋10

    第六十九章渐秋10

    “在看?”喻兰洲问她。

    小姑娘瘪着嘴:“我才没有。”

    这边, 男人默默踏了两步,抬手抚了抚那个冰冷的猫眼,像是抚摸女孩的脸颊。

    “柯莲……”喻兰洲提起这个名字, 告诉闹闹, “我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心理诊断报告,重度抑郁。”

    大热天的, 小姑娘抖了抖,同时想起喻兰洲之前的那个病人,她和他一同参加了追悼会。

    他这个人, 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有出处,闹闹抱膝团成一团, 静静地回忆那一天。

    那天,他告诉她那个病人得了抑郁症, 那天,她第一次触及他的真心,那天,她觉得喻兰洲在说悼词的时候其实是想哭的。

    那天,他是不是想到了柯莲?

    “我其实有点怪她。”喻兰洲哑声道, “我明明可以救她,她明明知道这一点,可她却做了另外的选择, 她父母、弟弟还有我, 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

    说到这里, 他停了停,不确定对面的小姑娘是不是愿意听。

    彭闹闹是愿意的。

    他们俩从前避开不谈的事,分手后反而能提起。

    如老友,说着彼此身上过去发生的旧事。

    “我花了三年没想通, 但那次我们一起去送自杀的病人……你还记得吗?”

    “恩。”

    “你看着我,我突然就想通了。”

    “我以前对不肯治疗不按时吃药的病人态度很糟糕,那就像我永远迈不过去的坎,但我现在知道了。”喻兰洲的手指仍旧摩挲着那枚猫眼,“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生或死,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我现在能尊重这些选择。”

    闹闹听懂了这番话,他与自己和解,与死去的柯莲和解,他放下了一切。

    “闹闹。”喻兰洲轻轻唤出她的名字,因为是叠字,所以念出来有一股独特的亲昵,叫人耳朵发烫。

    “目前这个阶段,我会陪着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闹闹觉得,这个人,即使分手了,也一直没有走远。

    “好。”她说,“喻兰洲,谢谢你。”

    “也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付出的一切一切。

    、、、

    彭爹彭妈发现他们的大女儿有了一点不一样。

    彭闹闹一早端着牛奶面包进去妹妹房间,话没多说,在彭静静开始发疯前平静地问她:“你是不是也感觉自己不对劲?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安排一次心理医生的面诊,你需要吗?”

    彭静静:“……”

    她凹陷的双眼锁着门边好好梳过头发,穿着好看的裙子,没有哭的彭闹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一个成天只知道哭唧唧的讨厌鬼如此轻松地问她要不要看大夫。

    彭闹闹没等到回答,点点头:“如果你很害怕,可以给我发消息,如果你改变主意,也可以这么告诉我。”

    她指指餐盘:“饿了吧?吃一点,你现在很瘦,但是很难看。”

    想起什么:“哦,没关系,不吃也可以,都随你。”

    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那门忽而又拉开一道缝,小姑娘在门口说:“爸爸妈妈吃完饭想上来陪你,如果你愿意,记得给他们开门。”

    然后她就真走了。

    到楼下,面对爸爸妈妈疑惑的目光,闹闹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们自己考虑了一整晚的结果:“我会学着尊重彭静静的选择,让她手术并不是这件事的终点,我害怕手术完她太讨厌自己变得更糟糕,我……去参加过术后因为抑郁症自杀的病人的追悼会。”

    彭母碰倒了手边的牛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