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苏凝知道他没有对自己打开心扉，也能明白他这是在自责。

    “锦荣那孩子天生与旁人不同，身上怀揣着不属于这个世上的神力，说实话，身为她的母亲，我自认为没有你做的好，不空，你不仅仅是她的师父，更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人，你懂她一切，甚至比我们为人父母都懂，你若是想将这次的事情全权揽在自己身上，那便是不把我当她的母亲！”苏凝话音刚落，抬眸正好对上不空那双空洞的眼神。

    不空不明白她说这番话的意思，心中惴惴不安，“夫人这话我不明白，您也知道，我不过是仗着自己能听到旁人的心声罢了！”

    什么懂不懂，说白了就是耍诈罢了！

    他甚至希望锦荣永远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

    让锦荣误以为自己一直很懂她。

    苏凝索性将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给拿了出来，“你且将手伸出来！”

    不空没有照做，以为她要给自己把脉，遂开口：“宫中御医已经替我诊治过，不必再麻烦夫人了。”

    苏凝见他与自己如此客气，忍不住轻笑一声，“谁说要给你诊治，那话不过是用来诓骗我相公的，怎么你也信？”

    “锦荣让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来，你且要还是不要？”

    话音刚落，就见不空已然将手放在了桌子上。

    那手有些发白，因着在海水里泡的时间长，所以蜕里一层薄皮，隐隐露出里面泛红的肉。

    苏凝看的心有不忍，将一方帕子和一个硬物递在了他的掌心。

    不空看不见，但能够摸出那两样东西是什么。

    “这方帕子是锦荣亲自绣的，虽然绣工不怎么好，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不空你可明白？”苏凝提醒他。

    不空捏着那方帕子，找到了右下角绣品，慢慢用手指描绘着，那形态，仿佛是，不空心中有个答案欲要呼之欲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敢在苏凝面前妄言。

    苏凝见他不语，轻叹了一声，“儿大不由娘，小丫头对你满是欢喜，你若是心里也有她，且再耐心等两年，她及笈后便让人来上门提亲吧！”

    不空捏着那硬物等手微微一顿，原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满是光芒。

    苏凝的那番话是同意自己与锦荣在一起吗？

    “盛大人恐怕不会答应！”

    “他不答应，难到你会放弃？”

    “不会！”不空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苏凝看的颇为满意，“我相公那人不是坏人，他只是嫉妒你，这些年错过了锦荣的成长，他将自己的过错悉数怪罪到你的身上，你多担待，等日子长了，他自然明白你的为人！”

    不空没有搭话，心中若有所思，想到盛长靖那人，只怕这一两年都不会让自己与锦荣接触的吧。

    “你若是有什么话要和锦荣说，便写了信，让不空悄悄送来驿站交给朱氏，我自然会替你们打好掩护！”苏凝为了女儿，真正是豁出去了一张老脸。

    不空原本有些苍白的俊脸，此刻也红了些，紧抿着好看的薄唇，好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夫人，谢谢你！”

    “谢什么，本就是我们该谢谢你，谢谢你对锦荣这些年对照顾与付出！”苏凝说的真心诚意，没有半分虚伪。

    不空面上更是赧然，只得岔开了话题：“夫人，可否替我给锦荣送一个东西？”

    “好，是什么？”

    不空不方便起身，只得同苏凝告罪，麻烦她起身去书架旁找那个梨花雕刻的木匣子。

    苏凝在他的指挥下找到了书架上放置的木匣子，随后拿着它到了不空的面前，询问：“可是这个？”

    不空摸到了那个木匣子，嘴角缓缓上扬，“是！”

    随即，当着苏凝的面打开了那方木匣子。

    苏凝原本以为这木匣子里搁放的会是漂亮的首饰，再不济也是胭脂等物，可当她看见那木匣子里居然放着一个雕刻着九头身的怪物时，简直没脸见人了。

    她女儿的这个爱好哎，恐怕也就只有不空能懂她，能惯着她了。

    “这是我亲自雕刻的，原本打算亲自送给她——”不空没有再开口，将东西慢慢搁在了桌子上，“还请夫人帮我带给锦荣！”

    “好，你放心，我一定亲自交给她。”苏凝将那九头身怪物藏在了袖子里。

    正当二人还要继续开口说些旁的事情，门外已然传来了阿苒的声音。

    “大人，咱们不如再逛逛其他地方，咱们国师大人新种了一些果树，要不奴才再领着您去看一看！”阿苒在前方不断的阻止盛长靖，可惜声长靖早已没了耐性再继续配合着他。

    想着这个时候，苏凝恐怕已经给不空诊治好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苏凝刚想叮嘱不空将东西都收好，一回头，便看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已然悉数不见了，而不空则是一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低着头慢慢喝着手里的茶水。

    盛长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二人对坐着，苏凝正宽慰着不空，要保持好心态，早日痊愈等。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盛长靖赫然闯入，打破了这表面的平静。

    苏凝也佯装起身与不空告辞，“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且好好养病！”

    “阿苒，替我送送夫人和大人！”不空就着桌案站起身来，吩咐阿苒去送一送苏凝与盛长靖。

    盛长靖却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留下了补品等物，带着苏凝迅速的离去。

    阿苒十分生气，这盛长靖对公子太过无礼，等主子回来，定然要告诉主子才是。

    不空让阿苒去厨房端些吃食来，阿苒不放心，使唤了府中的小厮去拿，自己则是像脚底生根似的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除非自己要动，他才会近身前来相助。

    这让不空很感动，至少他这般，不会让自己觉得真是个废人。

    盛长靖夫妇二人走后，不空这才从袖子里掏出来方才苏凝给的东西，将那方帕子小心翼翼的叠放在梨花木匣子里，至于那个玩物，不空舍不得放进去，打算日日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