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仍旧穿着那身灰黑木甲，放荡不羁的端着酒葫芦喝酒，瞧见我过来，笑了笑道：“能有啥情况？巡逻这活儿本就是个养老的破差事，能把人闲出鸟来。”

    我也不跟他闲扯，直奔主题：“我昨天在这附近碰见食魂魇了。”

    “这事我知道。”老莫丝毫不意外，冲巡逻的阴兵一挥手，示意刘智强先带着这队阴兵继续巡逻，他则仰着脑袋喝酒，手搭着我肩膀，笑道：“昨天幽冥殿里可没少谈这事，我一个守门的都听见了。”

    “哈？”不就遇个袭吗，我又不是来跟你丫炫耀的，我拍掉他搭在我肩膀上胳膊，无语道：“这破事有啥好谈的，我过来就是想提醒你跟刘智强最近巡逻时小心点。”

    “有什么好小心的，幽冥殿这地方，哪怕是鬼蛮域的鬼王来了，都得绕道走。”老莫嘿嘿一笑，丝毫不在意，举着酒葫芦又把手搭在我肩上：“小兄弟，昨天谈的可不单纯是食魂魇那事，而是，你被人告状了。”

    “告状？什么鬼？”我愣了下，脱口而出，颇有种一语双关的意思。

    “就是那林河鬼差，他告你不听从指令，公然放跑食魂魇。”老莫摇着脑袋，喝了口酒：“摄总管倒是没怎么听他的状子，食魂魇逃跑本就与你无关……不过你可得小心，有人暗中给你使绊子。”

    “林河鬼差？又是他？”

    我目光微冷，这家伙在幽冥阁拦路私下找我麻烦就罢了，公事上，竟然还无中生有的告我？看来这个同事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老莫又道：“我帮你打听了一下，原本你这幽冥巡游使的职位，是地府前些日子新颁布的官职，林河鬼差知晓后志在必得，可摄总管却给了你，所以那林河才对你心生不满，日后恐怕少不了刁难你。”

    “原来如此，官职问题吗？”

    我摇头笑了笑，算是知晓林河鬼差与我的芥蒂所在了，或许在他看来，我就是个走后门挤掉他官位的对手吧？只不过我实力太低，跟鬼将没法放在一个台面比拼，所以才造成林河鬼差意图刁难我的情景。

    “帮你打探了这么多事，不请我喝顿酒席犒劳犒劳？”老莫露出莫名的笑意，步法飘忽，酒葫芦中的酒不知何时喝尽了：“一瓶清风酿就行，咱俩顺便去谈些话。”

    我犹豫一下，本打算回别墅先练习练习幽冥鬼火的新招，可见老莫似乎话里有话，摇头笑了笑道：“也罢，走吧，咱俩喝酒走。”

    老莫身为个巡逻队队长，基本上从不管事，随时都能放下一队阴兵撂挑子走人，实属是个奇人也，他既然说巡逻队是个养老的闲职，不就是变相在说，他以前也风光过吗？只是后来才当了个巡殿的，潦倒到连买瓶清风酿的功德都不够。

    与老莫一路聊南侃北，他一副自来熟的性子，倒也让我能聊得开话题，不多时便再次来到六娘酒家店门前，依旧是寂静的古朴小店，寥寥几个客人吃着小菜品着酒，无人打破宁静。

    “来瓶清风酿！”

    老莫一迈进店里，便举着酒葫芦豪迈喊了一声，店里的客人扭头看了他一眼，却早已见怪不怪，倒是二楼的木门碰的一声打开，如做出回应般，飞出一柄木头梳子，狠狠朝老莫脑门砸来。

    可不就是二楼老板娘扔的吗？老莫也没闪躲，任由梳子砸在脑门上，把他从店里砸了出去，捡起木梳嘿嘿一笑，毫不在意，走到柜台前将这把梳子放在台子上。

    “我还以为那老板娘这次会蹦下来把你赶出去。”

    我跟在老莫身后，随便找了处离柜台近的位置坐下，顺便跟柜台前正记账的柳韵云打了声招呼。

    老莫却含笑摇了摇头，对此不多说什么，大大咧咧坐到木桌对面，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王奇，你觉得这幽冥界外有没有别的世界？”

    “哈？”我纳闷望向老莫，问道：“老莫，你没发烧吧？今儿个怎么突然谈这么奇怪的话题，叫我过来就说这事？”

    “没什么，随性而说罢了。”老莫摇头微微一笑，这时柳韵云端着清风酿走了过来，轻笑着将酒杯放到我二人面前，问道：“你们俩在聊什么？什么世界呀？”

    “老莫他刚才问我，幽冥界外有没有别的世界。”

    我接过清风酿，笑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老莫，另一杯则递到了柳韵云的玉手里，示意她可以先喝，自从我用了破灵液后，清风酿对我魂体的作用几乎能忽略不计。

    “我自然是认为有咯，如果用空间定义世界的话，幽冥界外，阳间不就是个世界？再说，阴曹地府不也是另一个世界？假如还有天庭、西方极乐世界、天堂等等杂七杂八的地方，世界多了去了。”

    老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也不在意柳韵云就在旁边，赞道：“你这样认知倒也不错，天下之大，自有新世界，道教说天有混成之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固有万界，佛教亦说有大千世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额，扯远了啊，伙计，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别一个劲引用佛道两家的话了，我听不懂。”我哭笑不得，劝了句，不太清楚老莫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谈起这不着边际的事来？

    “你们在聊什么呀，什么世界空间的……算了，我还是去记我的账吧。”柳韵云两只手攥着小酒杯，一口一口抿着，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我俩，喝完了一杯酒后，恋恋不舍把酒盏还给我，挥挥手跑回前台继续记账去了。

    老莫见柳韵云这小姑娘走了，这才收起一副大侃特侃的模样，神神秘秘朝我招招手，凑过来说道：“王奇，我准备提前去投胎了，预计今年年底就走。”

    “啥？”我一愣，摸不清老莫从刚才到现在说的话都什么意思，刚才还聊世界呢，怎么突然又说要投胎？：“你不是过两三年才到阴寿时限吗？怎么突然要提前投胎，发生什么事了？”

    老莫晃着酒盏，无奈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幽冥城最近就要不太平了，前段时间鬼蛮域的一帮子鬼王试图扰乱幽冥界空间，近些日子又派擅长隐匿的食魂魇探子来城内查探，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有大动作。”

    “前段时间的空间紊乱是鬼蛮域干的？”

    我略一皱眉，当初跟小黑猫第一次来幽冥界，莫名其妙被传送到饿鬼域的位置，后来摄青青和冬儿侍女对此事也闭口不提，只说幽冥界缺人，大多阴差都被派去维修空间……没想到原来是鬼蛮域的动作。

    比起这些，我更关注老莫说要提前投胎的事，劝道：“鬼蛮域有大动作，关你投胎什么事？哪怕鬼蛮域有大动作，也不一定会打到幽冥殿来，你在幽冥殿当巡逻队长挺安全呀。”

    “你不懂。”老莫却摇头不语，目光中略显深沉，低头喝着如徐徐清风的酒酿。

    老莫不说话，我也不多言，我虽然不知道老莫为什么要提前投胎，但其中肯定有他的理由，他能把幽冥城与鬼蛮域的这些秘密告诉我，已经很够朋友了，他不愿意说的事，我也不好多问。

    我们二人喝着清风酿，沉默少顷，我开口道：“我打算回阳间继续抓厉鬼去，青姐也同意了。”

    老莫笑着说道：“挺好的，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回去后，可得给我带几瓶好酒回来啊。”

    “阳间的酒能带来阴间？”我目光疑惑，虽然衣服、纸钱之类的玩意能烧到阴间，可酒是水啊！哪怕能点燃，也能烧到阴间来吗？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老莫嘿嘿一笑，恢复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从身上的木甲缝隙里掏出几张黄符来，递给我道：

    “给你看看老哥我的珍藏，这可是能将阳间之物转化成阴间之物的宝贝，把这符贴到酒上，就能带来幽冥界了，这儿有三张，你帮我带两瓶酒来，剩下一张你随便用。”

    “这么神奇？”我接过这三张巴掌大的小黄符，四四方方，不同于道家符纸，上面用灰黑符咒印着一道透露死气的章子，颇为不凡：“这符不便宜吧？难不成什么东西都能带来阴间不成？我要是带一颗核弹回来呢？再不然，带个坦克、加特林什么的，以后在幽冥界岂不就横着走了？”

    “你小子瞎想什么呢，这符充其量就带个酒水、瓜果之类的，你要是能带把菜刀来幽冥界，我都能立马跪下叫你声大哥。”

    老莫哭笑不得，喝了口清风酿，徐徐道：“这符也不算贵，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假如说天地间法则拘束万物，隔绝阴阳，而符，不过是引动法则的钥匙罢了。”

    “你会画符？以前没听你说过啊。”我好奇道，这老莫还挺神秘，我除了知道他是鬼将以上实力，以及即将去投胎外，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你以前也没问过。”老莫笑着调侃一句，轻晃酒盏，目露追忆道：“我生前也曾是正一派下的授箓弟子……都过去几十年了，唉，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