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的手握住，贴在脸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想起那个寒冷的春天，自己从大使馆里出来后，确信已经求助无门——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满脸同情：你父亲只接了一次电话，说没钱管你。后来我们再打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人了。方小姐，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天微风，料峭春寒，她衣衫单薄，瑟缩街头，走投无路，甚至滋生了自杀的念头——

    过往行人，没有任何人多看一眼这个踯躅异乡的流浪汉……

    她瑟瑟从长椅子上站起来，想要离开。就是那一刻，乔之走过来——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真不敢相信，如果乔之不出现，自己今天在哪里？

    一堆白骨？沦落异乡？

    而现在，他向自己求婚——能拒绝吗？

    不不不，分明就是她李丽坤梦寐以求的。

    他的大手，久久地抚在她的脸上，掌心的温热，比金钱，比食物，比氧气，比欢爱……比这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都重要。

    那是她的空气，水……离开了，就活不下去了。

    他也看着她，眼里，是一种极其单纯的情感——就像他从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丽坤，别怕，我养你。

    我养你——

    那是她一生中听过的最浪漫的一句话。

    就算后来她成为业界传奇，成为众人仰慕的“兽医界的华佗”——也再不会觉得有任何话语能比这句还浪漫。

    ……

    曲存姿透过玻璃窗，看得一清二楚。

    他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但看到那只小盒子，看到他抓住她的手，给她戴上戒指……看到她拿起勺子继续吃甜点，看到他伸出手，将她脸颊上沾到的一丝甜点擦掉……

    二人那么亲昵。

    他们要结婚了。

    小宝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她就算无意中扭头看他一眼，也浑然不觉——

    还有什么比被一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完全遗忘更可悲更难过的呢？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我生活得很好，不在乎你，更不认识你，不记得你。

    她救他两次性命，他回报她的是一耳光、极其的羞辱、差点要了她半条命——那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男女分手，而是刻骨仇恨了。

    本来，他以为她会恨他，恨一辈子。提起“曲存姿”这三个字就会咬牙切齿，一有机会，必然将他往死里整——

    但是，连恨，她都不屑。

    叫我怎样去爱或者恨一个陌生人？曲存姿，我对你一丝一毫感情也不存。

    “死人就死我丈夫，死了丈夫好出门”——

    那时候，曲存姿并不是愤怒，也不是气恼，更不是妒忌……只是非常非常悲哀——就像看着时光流转的黑白照片——

    是他对不起她。

    他甚至不敢稍稍靠近——对姜月明，当年他可以死缠烂打，肆无忌惮，但是，对方丽坤，他不敢，永远也不敢了。

    那一夜，风雪那么大，他穿着厚厚的大氅，却一直觉得很冷很冷。